第17章 脆弱的同盟

越野车在夜色中疾驰，车厢内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宁姝尚未平复的急促呼吸声。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光溢彩的虚影。

宁姝靠在椅背上，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顾承泽的出现太突兀，太巧合。他那句“零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更像是一句含义模糊的宣言，而非解释。

她侧过头，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线打量顾承泽。他下颌线紧绷，专注开车的侧脸冷硬如石刻，看不出丝毫情绪。这个男人像一座深不见底的冰山，你永远不知道水下隐藏着多大的体积和多少暗流。

“你跟踪我？”宁姝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打破了沉默。

顾承泽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才淡淡道：“我需要知道，‘零’的触角到底伸了多长。”他顿了顿，瞥了她一眼，“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肆无忌惮。”

这话避重就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跟踪，反而将焦点引向了“零”。宁姝心中冷笑，但并不点破。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需要信息，需要借助他的力量。

“他们想要戒指，还有我。”宁姝直接挑明，“戒指我扔在仓库了，但他们不会罢休。‘零点’到底是什么？宁薇和‘零’又是什么关系？你都知道些什么？”

顾承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宁姝的眼睛。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顾承泽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微慢了一点，像是在斟酌用词，“‘零’是一个极其隐秘的组织，活跃在国际灰色地带，涉及领域很广，从尖端科技到地下金融，能量庞大。厉沉舟和他们的合作，最初可能只是商业层面的各取所需，但后来显然失控了。”

“至于宁薇……”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什么，“我查过，她生前确实有一些……不寻常的社交圈子和海外活动记录，但具体是否与‘零’有直接关联，没有确凿证据。那枚戒指，是条新线索。”

他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一个客观的调查者。但宁姝不信。顾承泽对“圣所”机构的忌惮，以及今晚及时出现的救援，都说明他绝非毫不知情。

“顾总，”宁姝换了一种方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你救我，是因为‘零’碰了你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东西’？”

顾承泽猛地踩了下刹车，越野车在无人的路段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停靠在路边。他转过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视宁姝，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恼怒，有审视，还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冷厉。

“宁姝，”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危险，“你很聪明，但别把聪明用错地方。我救你，是因为你现在还有价值。厉沉舟倒了，但‘零’的威胁还在。我们需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尤其是他们对你……这种异常的‘兴趣’。”

他逼近一步，气息带着压迫感：“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

宁姝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身上有什么秘密？除了这把梳子和刚刚得知的戒指线索，她一无所知。但顾承泽的话暗示，或许“零”盯上她，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厉沉舟选中的“容器”，还可能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我不知道。”她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是你在对我有所保留。”

两人在昏暗的车厢内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这是一种脆弱的同盟，建立在相互需要又相互猜忌的基础上。

最终，顾承泽先移开了目光，重新发动了车子。“先回安全屋。你需要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他没有再追问，但宁姝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休战。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驶向顾承泽安排的另一处更为隐秘的安全屋。这一次，地点连阿成都不知道。

安全屋是一套高级公寓，医疗用品一应俱全。宁姝手臂和膝盖的擦伤并不严重，简单消毒包扎即可。顾承泽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打电话低声吩咐着什么，似乎在调集人手，加强安保，并调查今晚仓库事件的后续。

宁姝包扎好伤口，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阵阵袭来，但她的神经却无法放松。今晚的经历像一场噩梦，但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都真实得可怕。

“零”……这个组织的形象在她心中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恐怖。它不像黑帮，更像是一个高度专业化、拥有尖端科技和严密纪律的……某种特殊机构。

而顾承泽，他与“零”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对抗。是因为商业利益冲突？还是另有隐情？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顾承泽打完电话，转过身问道。

“找到戒指。”宁姝毫不犹豫地说，“那是关键。‘零’如此重视它，里面一定藏着重要的信息。而且，我怀疑宁薇可能没死。”

顾承泽瞳孔微缩：“没死？什么意思？”

“只是一种直觉。”宁姝没有透露戒指内地图和梳子符号的事情，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底牌，“厉沉舟的仪式，还有‘零’对戒指的重视，都让我觉得，宁薇的状态可能不是简单的死亡。或许，‘复活’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以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形式。”

这个猜测很大胆，但并非空穴来风。结合师父笔记里的暗示和“零”展现出的科技实力，宁姝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顾承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惊人的猜想。“如果宁薇真的没死，或者以某种形式‘存在’，那事情就复杂了。”他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宁姝一杯，“我们需要更谨慎。”

宁姝接过酒杯，没有喝。酒精会让她思维迟钝。“所以，合作吗？真正的合作。信息共享，目标一致。”

顾承泽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可以。但你要记住，宁姝，在这场游戏里，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我不会每次都来得及救你。”

他的警告冰冷而现实。

“我明白。”宁姝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揭开所有的真相。无论对手是厉沉舟，是“零”，还是身边这个心思难测的同盟者。

窗外，夜色正浓。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所有的黑暗。一场更加凶险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宁姝知道，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智慧和勇气，还有那把或许隐藏着最终答案的黄杨木梳子。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的清醒。

战斗，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