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市井察民苦,浮世绘心声
“柳词玉唱”的品牌生意如火如荼地铺开,谢玉英成了汴京风月场中最炙手可热的明星,连带着我的钱袋也终于摆脱了干瘪的状态。但账面上数字的增长,并没有让我感到太多的安心。仁宗那句“且去填词”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悯盐工》引来的一些窥探目光,更让我意识到,仅仅在风月场和文人圈里打转是远远不够的。
系统的“蛰伏与积淀”任务,要求我积累“民望”,这玩意儿跟士林声望可不是一回事。士林声望靠的是才华和格调,而民望,需要的是接地气,是能引起普罗大众共鸣的东西。我得真正沉下去,看看这大宋繁华汴京的皮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民生百态。
于是,我换上了更加不起眼的灰布袍,刻意弄乱了发髻,揣上几个铜板和我的小本本,开始了我的“市井浮世绘”调研计划。目标不是勾栏瓦舍,而是那些真正的底层角落:漕运码头、炭场、贫民聚居的城西角落、清晨的劳务市场。
在漕运码头,我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血汗钱”。力工们喊着震天的号子,将沉重的货物从船上卸下,古铜色的脊背上汗水汇成小溪,一天下来,挣到的铜钱可能刚够一家人糊口,还要忍受工头的盘剥。我跟一个老漕工蹲在路边啃干粮,听他骂骂咧咧地说起漕粮转运中的层层克扣,说到激动处,老人浑浊的眼里满是愤懑与无奈。
在城西的贫民区,低矮的窝棚挤作一团,污水横流。我看到面黄肌瘦的孩童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看到妇人为了一文钱跟菜贩子争得面红耳赤。一场不大的秋雨,就能让许多人家屋里漏成水帘洞。这里的生活,与御街的繁华、醉杏楼的丝竹,完全是两个世界。
在劳务市场,天不亮就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木匠、泥瓦匠、挑夫、杂役……每个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前来雇工的人,像货物一样被挑拣、压价。一个壮劳力可能因为雇主一句“今天人多,工钱减半”就不得不接受,否则一家老小就得饿肚子。
这些鲜活、粗糙、带着汗味、泪水和顽强生命力的画面,一次次冲击着我的感官。我拿着炭笔(自制的),在小本本上飞速地记录着看到的景象、听到的对话、感受到的情绪。我的字依旧不算好看,但笔触里多了以前没有的沉重。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不是没遇到过危险。有一次在码头记录时,被一个疑似盐枭手下的混混盯上,盘问我鬼鬼祟祟在干什么。幸亏我机灵,谎称是帮书坊搜集市井故事素材的穷书生,又塞了几个铜板,才勉强脱身。
【叮!宿主深入市井,对民间疾苦的理解大幅深化。【观察力】提升,【共情能力】显著增强。】
【获得状态:‘脚踏实地’(在此状态下创作反映现实的作品,效果提升)。】
这些经历,比读任何圣贤书都更让我深刻理解了这个时代。我也渐渐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柳永,晚年的词风会变得那样苍凉沉郁。见多了苦难,笔下自然就少了轻浮。
我将这些见闻和感悟,不仅仅用于构思像《悯盐工》那样直接抨击时弊的作品,也开始尝试用更含蓄、更艺术的方式融入其他词作。即使是写给谢玉英演唱的、偏重婉约风格的词里,我也会在不经意间,嵌入一两句对光阴易逝、人生艰辛的感叹,使得词作在风花雪月之外,多了一抹沉甸甸的底色。
这种转变,敏锐的听众是能感受到的。一次“柳词玉唱”的雅集上,谢玉英唱完一首我新写的、表面写离情、内里却暗含世事变幻无常的小令后,一位往常只爱听绮丽词句的富商竟久久不语,最后叹道:“柳公子此词,初听婉转,细品之下,竟有种说不出的苍凉,让人想起这些年经商路上的起伏跌宕……”
谢玉英也私下告诉我,有些客人反馈,现在的柳词,听起来“更有味道”了,不像以前,只是单纯的“好听”。
我知道,我在积累的,是一种更深厚、更坚韧的力量。这种力量源于对真实世界的认知,它或许不能直接给我带来官位,但能让我的词拥有穿透时光的生命力,也能让我在未来的风波中,站得更稳。
皇帝的否定,士林的偏见,固然是压力。但这市井间的烟火气,普通人的悲欢离合,才是我在这个时代立足的真正土壤。我把小本本上记录的素材整理成册,命名为《汴京浮世绘》,这不仅是任务的需要,更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应对这个复杂世界的“数据库”。
蛰伏,不是退缩,而是为了更深刻地理解这个世界,从而找到真正能撬动它的支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