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初雪，惊吓

柏林的初雪，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在顷刻间覆盖了整座城市。

清晨，纪以宁拉开慕栀栀家客厅的窗帘，窗外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雪花仍在簌簌飘落，像无数轻盈的羽毛，安静地抹去了一切嘈杂的痕迹。光秃的树枝裹上了毛茸茸的银边，远处街道上车辆的行驶也变得缓慢而小心翼翼。

“下雪了！”慕栀栀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凑到窗边，随即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睡意瞬间全无。她转身就去找相机，嘴里念叨着：“这场面必须记录下来，感觉能画出好几张不错的雪景小品！”

纪以宁看着窗外那片纯净的白色，心底也泛起一丝难得的、属于冬日的宁静愉悦。纪以宁没有多言，只是默默走到玄关，拿出两人的厚外套和围巾。

穿戴整齐，踏入雪地。

冷冽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让人精神一振。雪积得不薄，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悦耳声响。

小钱显然对这片白色的新天地充满好奇，它谨慎地迈着步子，在雪地里嗅来嗅去，留下了一串梅花状的爪印。而雪球则彻底撒了欢，像一团滚动的雪球，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时用鼻子拱起一团雪沫，弄得自己满脸都是。

慕栀栀端着相机，快门声不绝于耳。她拍覆盖着白雪的红色邮筒，拍路边被雪压弯枝头的冬青，拍纪以宁安静站在雪中、侧头望向远方的沉静侧影，也拍两只狗狗在雪地里打闹的憨态。

“以宁，看招！”慕栀栀忽然放下相机，迅速弯腰团了一个松软的雪球，笑着朝纪以宁扔过来。雪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轻轻砸在纪以宁的肩头，散开一片凉意。

纪以宁愣了一下，随即也蹲下身，动作略显生疏却迅速地将一把雪捏紧。

一场即兴的雪仗就此展开。笑声和惊呼声打破了雪日的寂静。慕栀栀一边躲闪一边反击，跑得急了，脚下一滑，整个人惊呼着向后仰去，结结实实地摔进厚厚的雪堆里，溅起一片雪雾。几乎是同时，纪以宁为了躲避慕栀栀扔来的一个雪球，向旁边疾步闪避，也没能稳住重心，踉跄着跌坐在雪地里。

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对方略显狼狈的样子，先是愣住，随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慕栀栀笑得尤其夸张，躺在雪地里半天起不来，纪以宁的嘴角也弯起了明显的弧度，眼中带着难得的、轻松的笑意。冰冷的雪贴着皮肤，却冷却不了这片刻欢愉带来的暖意。

闹够了，也拍够了，带着一身寒气回到温暖如春的室内。羽绒服被挂在衣架上，很快洇湿了一小片地面。饥饿感随之而来。慕栀栀窝在沙发里，抱着平板电脑翻看外卖软件。“这么冷的天，必须来点热乎乎的……嗯，就这家越南河粉吧，汤头看着就鲜亮！”她很快下了单，点了两大份招牌生牛河粉，外加一份酥脆的炸春卷。

外卖送到得很快。打开包装盒，浓郁醇厚的牛肉汤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最后一丝从室外带回来的寒气。

纪以宁和慕栀栀坐在餐桌前，安静地享用着这顿简单的午餐。爽滑的河粉，鲜嫩的牛肉，滚烫的汤底顺着食道滑下，带来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暖和满足。

纪以宁吃东西依旧安静，动作斯文，慕栀栀则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翻看刚才拍的照片，点评着哪张光影好，哪张可以拿来当新画的素材。

吃饱喝足，屋外的雪光透过窗户，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明亮，反而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慕栀栀揉了揉吃得饱饱的肚子，提议道：“找部电影看吧？这种天气，最适合窝在沙发里看片了。”

纪以宁没有意见。慕栀栀在流媒体平台上翻找着，忽然眼睛一亮：“看这个！《无名女尸》，听说氛围营造得特别棒！”她是个恐怖片爱好者，越怕越爱看。

纪以宁对恐怖片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见慕栀栀兴致高昂，便点了点头。慕栀栀立刻关掉了大部分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壁灯，营造出沉浸式的观影氛围。

影片开始，阴森的音乐和压抑的画面逐渐将人拉入那个诡异的地下验尸房。当剧情进行到验尸官用手术刀划开那具看似完好无损、内部却布满诡异伤痕的女尸胸腔时，特写镜头和音效让人心头一紧。慕栀栀下意识地抱紧了身边的抱枕，屏住了呼吸。纪以宁虽然依旧坐得笔直，但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最为紧张、空气几乎凝固的一刻，客厅的门锁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啊——！”慕栀栀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抱枕脱手飞了出去。

纪以宁也是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个裹挟着室外寒气的身影走了进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朗声笑道：“嘿！我正好在附近，看雪下得这么大，就过来看看你们……”来人正是卡洛琳。她话说到一半，才看清昏暗光线下的两人，尤其是慕栀栀那惊魂未定、脸色发白的样子，以及纪以宁虽然镇定但明显也受到惊吓的眼神。

卡洛琳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电视屏幕上暂停的、颇为血腥恐怖的画面，立刻恍然大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的天！你们在看这个？哈哈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不对，是吓到你们了？”

慕栀栀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抚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抓起另一个抱枕扔向卡洛琳：“卡洛琳！你进来怎么都没声音的！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那女尸跑出来了！”

纪以宁也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

刚才被恐怖片和突然闯入共同营造的紧张气氛，瞬间被卡洛琳爽朗的笑声和慕栀栀的嗔怪打破，房间里重新充满了活人的、温暖热闹的气息。

小钱和雪球也跑过来，围着卡洛琳嗅来嗅去，尾巴友好地摇晃着。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但屋内，惊吓过后，是好友相聚的喧闹与温暖，将这个雪白的下午，渲染得格外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