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邀约

手机在深夜十一点振动了一下。

纪以宁刚放下手中的针线，指尖还残留着丝缎的触感。工作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晕笼罩着人台上未完成的礼服。屏幕亮起，是陆衍发来的图片——一只海鸥停在潮湿的码头栏杆上，羽毛被夜风吹得蓬乱，背景里的泰晤士河泛着粼粼波光。

纪以宁盯着照片看了片刻，指尖在屏幕上悬停，最终没有回复。继续拿起针，在宝蓝色的真丝面料上缝制着右肩带的水晶。直到凌晨一点才熄灯。

第二天上午九点，他的消息又来了：「朋友临时给了两张时装档案展的票，上午十点开始，要一起去吗？」

纪以宁正在调整一件礼服的腰线，软尺绕在指间。看到消息，她继续手上的工作，直到完成这一处的修改才回复：「NO」回复简明扼要，像纪以宁手中的针脚一样利落。

午后一点，雨停了，云层间漏下稀薄的阳光。手机再次震动：「被拒绝一次了。不过朋友又塞了张漫展的票，下午场的。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纪以宁望向窗外，工作台上摊开的设计稿已经连续修改了三天。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太阳穴，那里的隐痛在阴雨天总是格外明显。回复只有两个字：「几点。」

两点整，他的车准时停在公寓楼下。是辆深灰色轿车，洗得很干净。纪以宁坐进副驾时闻到淡淡的咖啡香。

"吃过午饭了吗？"他转动方向盘汇入车流。

"吃了。"纪以宁系好安全带，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街景上。

"那就好。"

漫展中心人声鼎沸，与平日安静的工作室形成鲜明对比。他们穿过色彩斑斓的人群，陆衍走在纪以宁左前方半步，不时侧身提醒："小心台阶"、"这边人少"。而纪以宁全程沉默，像一尾游弋在喧闹海洋里的鱼。

在经过某个重甲coser时，纪以宁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黑色铠甲上的金属搭扣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做旧的痕迹逼真得像是刚从战场归来。

"这是《剑风传奇》的格斯，"他的声音适时响起，不高不低，"铠甲做旧工艺很厉害。听说用了真正的金属锻造。"

纪以宁微微颔首，目光细细掠过铠甲肩部的连接结构，那里的铆钉排列方式让她想起某个高定系列的细节处理。

展区很大，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偶尔会指着某个造型独特的coser简单介绍："那是《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初号机，紫色涂装很还原"、"那边是《咒术回战》的五条悟"。声音平稳地落在喧嚣的间隙里。纪以宁大多安静地看，偶尔点头说话，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些服装上的特殊构造。

经过《猎人》展区时，他停下脚步："那边在发限定明信片，要过去看看吗？"

纪以宁摇头，视线却落在不远处cos西索的表演者身上。那人正用扑克牌搭着塔楼，指尖稳定得不可思议，扑克牌边缘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在《进击的巨人》展区前，纪以宁第一次主动停下。立体机动装置的金属结构复杂精密，皮带与刀匣的搭配让纪以宁想起网上看到的机车礼服。。

"很特别的装备设计。"他轻声说，没有过多解释。

纪以宁点头，目光在那复杂的机械结构上停留了许久。

返程时天色已暗，伦敦的街灯次第亮起。车厢里放着极简的钢琴曲，纪以宁靠在车窗上，看着路灯在潮湿的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光带。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描摹着今天看到的某个服装结构的轮廓。

"今天谢了。"下车时纪以宁说。

"下次有别的展再叫你。"他笑了笑，目送她走进公寓大门，直到纪以宁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才驱车离开。

工作室里，未完成的礼服静静立在人台上。纪以宁脱下外套，甚至来不及开灯就拿起炭笔，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草稿纸边缘快速勾勒——几道硬朗的线条渐渐成型，像是今天看到的铠甲与绸缎的某种共生，金属的冷硬与布料的柔软在纪以宁的笔下奇妙地融合。

窗外的伦敦渐渐沉入夜色，而纪以宁的工作台终于亮起这方寸天地里唯一的光。新画的草图被钉在软木板上，那些来自漫展的灵感正悄然改变着纪以宁对下一系列作品的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