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如梦——燕临
无数的可能性在脑中交织,让燕临头痛欲裂。
信息的真伪虚实难以分辨,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雾棋盘,而执棋之手,却隐藏在最深的暗处。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必须尽快与父亲坦诚布公!
唯有获得父亲的完全信任和全力支持,他才能调动侯府真正的力量,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如何让刚直谨慎的父亲相信他这匪夷所思的重生之言?
直接坦言恐怕仍会被视为癔症。
或许……可以从那“姚记室”入手?
燕临目光一凝。
父亲常年戍边,对边境人员、尤其是与平南王旧部有牵扯的人,定然比他更为熟悉。
若能设法让父亲注意到这个“姚记室”的存在,引起他的警惕,或许能打开突破口。
打定主意,燕临心中稍安。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他需要等待一个绝佳的、无人窥探的时机。
夜深人静,子时过半。
整个勇毅侯府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巡夜护卫规律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燕临的房间内早已熄了灯火,一片漆黑。
他并未入睡,而是和衣躺在榻上,耳力提升到极致,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确定院外巡逻的护卫刚刚走过,下一班间隔较长,且安插在院中的耳目似乎也已歇息后,他悄无声息地翻身坐起。
他没有走门,而是轻轻推开后窗,如同夜行的狸猫,身形灵巧地翻出窗外,落地无声。
凭借着对侯府布局的无比熟悉,他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利用阴影和廊柱的掩护,快速而安静地向父亲燕牧所居的主院潜去。
父亲的书房还亮着灯。
燕临心中一紧。
父亲果然还未歇息,是在处理军务,还是……
也在为日间他“无意”透露的信息而心绪不宁?
他屏住呼吸,绕到书房侧面一扇较为隐蔽的窗下。
指尖蘸了点唾液,轻轻点破窗纸,凑近一个小孔向内望去。
父亲燕牧果然坐在书案后,但并未处理公文。
他眉头紧锁,手中拿着的,正是燕临白日“丢弃”的那点所谓的“铜哨碎片”(实则是燕临提前准备好的一点废旧铜片),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然沉浸在沉重的思虑之中。
时机正好!
燕临不再犹豫,他轻轻叩了叩窗户,声音极低:
“父亲,是我,燕临。”
书房内的敲击声骤然停止。
片刻沉默后,传来燕牧压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疑:
“……临儿?你怎会在此?进来!”
燕临迅速绕到书房门口,燕牧已经从内里打开了门,一把将他拉了进去,随即飞快地关上门,插上门栓。
“胡闹!你的脚伤未愈,深更半夜如此鬼祟,成何体统!”
燕牧压着怒气低斥,但眼中更多的却是惊疑和审视。
他清楚地知道,儿子绝非鲁莽之辈,此举必有深意。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父子二人同样凝重紧绷的脸庞。
燕临站直身体,脸上再无半分白日里的少年意气,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沉痛和决绝。
他直视着父亲锐利的双眼,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父亲,孩儿并非扭伤。今日之言,也非全为虚言。孩儿有性命攸关、关乎我燕家满门存亡之事,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密禀父亲!”
燕牧瞳孔骤缩,握着那点铜片的手猛地收紧:
“你说什么?”
“父亲可知,一个名叫‘姚记室’的、曾效力于平南王府的文书小吏?”
燕临不答反问,抛出了第一个关键的名字。
燕牧脸色猛地一变:
“你从何处听闻此人?!”
有反应!
父亲果然知道!
燕临心下一横,不再犹豫,将怀中那枚带着白玉兰刻印的玉簪取出,轻轻放在父亲的书案之上。
“父亲,若孩儿说,有人欲借此类与平南王府有旧之物,以及类似‘姚记室’这等小人物,在孩儿冠礼之日,构陷我燕家通敌叛国,”
他的声音因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微微发颤,目光却灼灼如炬,死死盯着父亲,
“您……信是不信?”
燕牧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案上那枚玉簪,又猛地抬头看向儿子那双写满沉痛与绝望、绝非伪装的眼眸。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微响。
良久,燕牧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拿起那枚玉簪。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簪尾那枚细微的白玉兰刻印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甚至连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抬头,目光不再是惊疑,而是透出一种近乎惊骇的恐惧,声音干涩得几乎撕裂:
“这印记……你……你从何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