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12
鄂顺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失落和酸涩,提着那条还在扑腾的大鲤鱼,熟门熟路地走向后院。
姐姐既然让他去处理鱼,那就说明……她还是愿意他来的吧?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将那些关于陌生青年的疑虑暂时抛到脑后。无论如何,给姐姐做鱼才是正经事!
井水冰凉刺骨,却让鄂顺纷乱的心绪也冷静了些许。
他手脚麻利地刮鳞、去鳃、开膛破肚,将鱼清洗得干干净净。
又将那包红彤彤的野莓仔细淘洗了几遍,小心地沥干水,找了个干净的藤编小篮子盛好。
看着篮子里水灵灵、红艳艳的果子,鄂顺的心情也明媚了几分——姐姐应该会喜欢吧?酸酸甜甜的,正好解腻。
他端着盛满野莓的小篮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前堂。
素女正坐在药案前,专注地分拣着草药,将不同种类的药草归置到不同的藤编笸箩里。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沉静美好。
“姐姐,”鄂顺将篮子轻轻放在她手边的案角,声音带着一丝期待,“这是刚在城外摘的野莓,看着可新鲜了,你尝尝?”
素女闻声抬眸,目光落在那一篮子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般的野莓上。
她确实许久未曾尝过凡间野果的滋味了。看着少年眼中纯粹的期待,她放下手中的草药,伸出两根纤白的手指,随意地拈起一颗最大最红的,放入了口中。
贝齿轻轻一合——
一股极其霸道、毫无防备的酸涩瞬间在口腔中炸开!如同无数细小的酸针猛地刺向味蕾,饶是素女这等历经沧桑、尝遍百草的神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猝不及防。
她秀气的眉头瞬间蹙起,下意识地就想将果子吐出。
但就在这念头升起的一刹那,无数记忆碎片闪过脑海——
那些为了辨识药性而亲口尝过的、比这更难以下咽、甚至蕴含剧毒的草木根茎花果……这点酸涩,又算得了什么?
她硬生生忍住了吐出的冲动,只是眉头依旧紧锁着,那瞬间被酸到的微表情,清晰地落入了鄂顺眼中。
“姐姐快吐出来!”
鄂顺吓坏了,几乎是扑到案边,想也没想就飞快地抓了好几颗野莓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龇牙咧嘴,整张俊脸都皱成了一团,含糊不清地急道,“太酸了!又酸又涩!我的错我的错!我……我事先没尝过,光看着红彤彤的就摘来了!姐姐快吐掉!”
他情急之下,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素女唇边,想让她把酸果子吐在他手上,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素女看着少年那副被酸得五官移位、却还急吼吼让她吐果子的模样,紧蹙的眉头反而缓缓舒展开来。
她喉头微动,平静地将口中那颗野莓咽了下去。一股生涩的回甘,伴随着强烈的生津感,在口腔深处蔓延开。
“无妨。”她声音依旧清泠,却带着柔和,“虽酸了些,倒也生津止渴,清火醒神。挺好的。”
鄂顺见素女竟然咽了下去,还说了“挺好的”,顿时愣住了,嘴里那股酸涩劲儿都忘了,只是傻傻地看着她。
他伸出去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离她的唇不过寸许,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凉的呼吸拂过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手,藏在身后,耳根瞬间红透,有些语无伦次地挠了挠头:
“姐……姐姐……你……你这是夸我呢还是……” 这果子酸成这样,姐姐居然说“挺好”?这到底是安慰他,还是真的觉得还行?
素女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耳根通红的模样,眼中难得地漾开一丝真切的笑意,正想开口调侃他两句“下次记得自己先尝尝”,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掠过鄂顺的额头时,骤然凝固!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正好映在鄂顺因低头挠头而微微敞开的额前。
就在他饱满光洁的印堂正中,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死气,如同毒蛇般缠绕盘踞!
那死气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与终结意味,与他周身蓬勃的生命力和颈间玉佩散发的温润灵光格格不入!
素女心中猛地一沉!方才的笑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凝重!
中毒?!
这是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难道是那野莓有问题?可自己刚刚也吃了一颗,并无异样!
而且以鄂顺的体质,寻常毒物根本不可能在他印堂凝成如此清晰的不祥死气!
“手伸过来!”素女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冷冽。
她不等鄂顺反应,一把抓住了他那只还藏在身后、因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腕!
鄂顺被素女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冰冷严厉的语气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那不同寻常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他从未见过姐姐如此失态!
素女三根手指精准地搭在鄂顺的手腕脉搏上,凝神细察。
指下的脉搏跳动强健有力,气血充盈,生机勃勃,毫无中毒的滞涩、紊乱之象!
反而显示出这具年轻身体正处于巅峰状态,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不是中毒!
素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既然不是内因,那这印堂发黑、死气缠绕的征兆……便只能是外来的、无法抗拒的——人祸!
一场针对他的、极有可能在近期发生的、足以致命的杀身之祸!
她的手指依旧搭在鄂顺的腕脉上,指尖却冰凉一片。她抬起头,目光如电,死死地锁住鄂顺印堂那缕灰黑死气,仿佛要穿透皮肉,看清那即将降临的厄运源头。
素心堂内,方才那点因野莓而起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和冰冷。
角落里的瑟,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短促的悲鸣,如同预警!
鄂顺被素女这凝重如冰、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看穿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一股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
“姐……姐姐?”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了?我……我哪里不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