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11
姜子牙听完素女那句“听天由命”，浑浊的老眼却骤然亮了起来！他猛地一拍大腿，结果因为年老体衰，拍得自己龇牙咧嘴，激动地站起身：
“娘娘说的是！弟子愚钝！既是天命所归，那定然是身负紫薇帝气、承继天下大统之人！这普天之下，除了如今高居王位、执掌社稷神器，还能有谁？！”
他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仿佛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所有的疑虑都被他自己强行按下了——封神榜的反噬？
定是朝歌妖气作祟干扰了神器！新王的“献祭”言论？那定是悲悯苍生、代天受过的圣王胸怀！
素女娘娘的讳莫如深？那必然是古神祇不可轻易泄露天机的矜持！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殷寿就是那唯一的、板上钉钉的天命之人！
找到他，交出封神榜，完成使命！
“杨戬！哪吒！快！”
姜子牙瞬间精神百倍，仿佛年轻了十岁，手都不抖了。
杨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心思缜密，对素女那模棱两可的态度和封神榜的剧烈排斥始终心存疑虑。
但师叔如此笃定，他作为晚辈也不好反驳，只得起身，对着素女恭敬一礼。
“多谢娘娘援手收留，弟子等告退。”
哪吒倒是无所谓，反正跟着师叔走就是了。
他也学着杨戬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对素女作了个揖，小脑袋上的冲天揪一晃一晃。
“谢谢娘娘的甘草水！等我帮师叔办完大事，再来找娘娘玩！”小家伙对素女很有好感。
素女看着姜子牙那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中那丝怪异的感觉更重了。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姜子牙似乎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走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方向。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姜子牙眼中那近乎狂热的笃定，以及杨戬沉默的顺从，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天命如织，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话，说了未必是福，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变数。
况且……她望了一眼王宫方向那冲天而起的、愈发浓烈诡异的妖气与混乱龙气。
“此去……多加小心。”
素女最终只是淡淡地叮嘱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朝歌非善地，谨言慎行。”
“多谢娘娘提点！弟子省得！”
姜子牙此刻满心都是找到天命之人的兴奋，哪里听得进这含蓄的警示，只觉得是神仙的例行关怀。
他再次躬身行礼，便迫不及待地转身，拄着木杖，带着杨戬和哪吒，步履蹒跚却又异常坚定地朝门口走去。
素女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那缕不安如同角落瑟音的悲鸣，挥之不去。她轻轻叹了口气，
拿起石杵，继续碾磨那未完成的草药。
然而，石臼中的药草刚被碾磨了两下，素心堂那扇虚掩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
“姐姐！我今日抓到一条好大的……”
鄂顺清朗的声音带着雀跃响起，他一手提着一条还在甩尾挣扎的大鲤鱼，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小包新摘的野莓，笑容满面地跨了进来。
可他的笑容在看清堂内情形时，瞬间僵在了脸上。
堂内并非只有素女一人。
一个须发皆白、穿着破烂道袍的老叟正往外走，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俊朗、气质卓然不凡的青年，青年旁边还有个扎着冲天揪、粉雕玉琢、一看就灵气十足的小男孩。
这三人组合，怎么看都透着古怪和不凡。
鄂顺的心猛地一沉。
他从未在素心堂见过外人！更别提是这样气质迥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组合！
尤其是那个青年，身姿如松，面容俊美，眼神锐利深邃，周身仿佛自带一股清冷出尘的气场，与这医馆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瞬间攫住了鄂顺的心。
他下意识地看向素女，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声音也低了下去：
“……鱼。姐姐，这几位是？”
姜子牙三人也被突然闯进来的鄂顺打断了去路。姜子牙急着走，只当是个普通少年。
杨戬目光如电，在鄂顺身上扫过，敏锐地察觉到他脖颈佩玉的非凡气息和体内不俗的武人气血，但并未多言。
哪吒则好奇地打量着鄂顺和他手里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素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帘，平静的目光扫过鄂顺脸上那来不及掩饰的错愕和紧张。
她自然地将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鱼和野莓上，仿佛那才是重点，语气平淡得如同介绍街坊邻居：
“哦，是鄂顺啊。”
她指了指姜子牙三人，语气随意。
“这几位是山中修道的道友，路过此地，方才在城门口遇到些小麻烦，我顺手帮了一把，请他们进来喝碗水歇歇脚罢了。”
她刻意省略了姜子牙的身份和封神榜，只轻描淡写地将关系定义为“山中道友”。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鄂顺身上，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清泠，却带着安抚，解释为何会有外人在此。
“算是……故人的徒弟吧，帮忙照拂一下而已。”
她特意强调了“故人的徒弟”和“照拂”，将关系撇得清清楚楚，也点明了只是短暂停留。
鄂顺听到“故人的徒弟”和“帮忙照拂一下而已”，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了一些。
原来只是萍水相逢，姐姐心善帮了个忙。
他看向杨戬的目光虽然依旧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消除的警惕，但敌意明显消减了不少。
“哦……原来如此。”
鄂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对着姜子牙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侧身让开了门口的路。
姜子牙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客套，含糊地说了句“多谢小友”，便拄着杖匆匆离去。
杨戬对鄂顺礼貌性地一点头，目光在他颈间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也迈步跟上。
哪吒则对着鄂顺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三人很快消失在巷口。
素心堂内，只剩下素女和提着鱼、有些局促的鄂顺。
空气中还残留着草药清苦的气息和那条大鲤鱼甩出的淡淡水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陌生人的清冷气息。
素女的目光重新落回鄂顺身上，看着他手中那条还在挣扎的鱼，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今日这条鱼，倒是比前几日的大些。去后院吧，水瓢在井边。”
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地吩咐着，转身拿起药碾，继续她未完成的碾药工作。
石杵落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碾碎的药草散发出更浓烈的苦涩气息。
鄂顺站在原地，看着素女沉静如水的侧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鱼，方才那点被安抚下去的疑虑和莫名的酸涩，如同水底的暗流，并未真正平息，只是被暂时压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听话地提着鱼，向后院走去。只是那脚步，似乎比往日沉重了几分。
姐姐……这是不喜欢他来打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