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16
翌日,养心殿西暖阁外。
阿桂一身笔挺的侍卫服,腰佩长刀,当值站岗。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光洁的金砖上,殿内安静得能听到更漏的滴答声。
然而阿桂的心却静不下来,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昨日妹妹那惊天动地的“喷泉”场面和她气急败坏的怒吼,还有那些来历不明、透着奢靡宫廷气的“小玩意儿”。
他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我家有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好像被不明生物盯上了”的忧虑。
趁着换岗间隙,同为一等侍卫、也是多年好友的富察傅恒走了过来。
“阿桂,今日面色不佳啊?”
傅恒看着阿桂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关切地问道。
他今日当值,英姿勃发,只是眼神深处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事——
那是为别的事烦忧,与眼前阿桂的烦恼无关。
阿桂叹了口气,拉着傅恒往柱子后头挪了挪,确保声音不会传到殿内,这才压低了嗓子,语气沉重地开口:
“傅恒,别提了。我昨儿……差点被我那宝贝妹妹给呛死!”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紫苏饮子的冰凉触感。
“哦?云琅格格又怎么了?”傅恒闻言,面上维持着镇定,纯粹是出于对好友妹妹的关心。
“还不是为了她房里那些东西!”阿桂愁眉苦脸,声音更低了几分。
“你是不知道,她那屋子里,最近莫名其妙多出来好些东西!西洋镜!内造的宫花!装帧精美的书!”
“看着就价值不菲,还……还都透着股宫里的味儿!”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我问她哪儿来的,她就含糊其辞说是‘别人给的’,问急了就炸毛!你是没看见她那反应,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傅恒听着也觉得有些奇怪。西洋镜?宫花?书?这规格听着确实不一般。
他最近是送过一柄匕首给云琅,但那都是选秀前的事了,而且匕首和这些风雅玩意儿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啊!
难道……还有别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更关心的是云琅的反应是否受了委屈。
阿桂没注意傅恒的思忖,自顾自地继续倒苦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白菜守护者”的焦虑。
“傅恒,你说说,这能是寻常朋友送的礼吗?我越想越不对劲!
总觉得……总觉得有头不知来历、居心叵测的‘猪’!在暗戳戳地……想拱我家那颗顶顶水灵的大白菜啊!”
他痛心疾首地捶了一下柱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猪……拱白菜?”傅恒被阿桂这生动又充满“杀气”的比喻弄得有点哭笑不得。
他理解阿桂作为兄长护妹心切的心情,毕竟他自己待云琅也如同亲妹一般。
“咳……阿桂,”傅恒清了清嗓子,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坦坦荡荡地说。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云琅格格性子爽利,朋友多些也是有的。送些小玩意儿,未必就存了别的心思。”
他语气磊落,纯粹是为云琅解释,也宽慰好友。
“未必什么?”阿桂眼睛一瞪。
“你是没看见她那烦躁样!收了东西还不高兴!这更说明有问题!送东西的人肯定让她觉得困扰了!”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更加忧心忡忡,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查清楚到底是哪头……咳,是哪位‘仁兄’的手笔!”
傅恒看着阿桂那副“誓死保卫白菜”的架势,也觉得这事确实蹊跷,让云琅困扰更是不该。
他想了想,决定把自己送的东西亮明,也好排除嫌疑,帮阿桂缩小范围。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用素色锦帕包裹着的物件,正是那日猎场送给云琅的、镶嵌着绿松石的精致匕首。
“阿桂,”傅恒的声音清晰而坦然,将匕首递到阿桂面前。
“你……说的东西里,有没有……这个?如果是这个,那倒是我送的,但绝不可能让云琅格格困扰。”
他解释道,神色郑重:
“这是前些日子,为猎场之事我向云琅格格赔不是的礼,也是贺她及笄的一点心意。你知道,我一直视她如亲妹,这纯粹是兄长对妹妹的歉意和祝福,绝无他意!”
他强调着“绝无他意”,眼神清明,毫无闪躲。
阿桂疑惑地接过匕首,打开锦帕,那柄精巧锋利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这……这是你送的?”
他仔细看了看,确实贵重,风格也偏英武,符合傅恒的身份和云琅的喜好,和他看到的那些精致风雅的宫廷玩意儿不太一样。
而且傅恒的态度坦荡磊落,完全就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切。
他紧锁的眉头稍微松动了些:“哦……这个啊。这个我知道,琅儿提过一嘴,说是你送的赔礼。不是这个。”
傅恒点点头,刚放下心来,就听阿桂接着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那些花里胡哨的镜子花儿什么的!看着就……就……”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只能烦躁地挥挥手,
“反正不是你这个路数!而且那人送的东西,琅儿收了还不乐意!更可疑了!”
傅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是自己?那还有谁能让云琅收了礼还不高兴?他正想再问,突然——
“砰!!!”
一声巨响猛地从他们身后的西暖阁内传来!
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一股大力从里面猛地推开,重重地撞在门框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阿桂和傅恒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转身。
只见皇帝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明黄色的常服衬得他此刻的怒意如同实质的火焰!
弘历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胸膛剧烈起伏,那双狭长的凤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锐利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扎在阿桂和傅恒身上。
尤其是听到阿桂那句“花里胡哨的镜子花儿”和“收了还不乐意”,以及傅恒坦然掏出匕首解释“兄长心意”时,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好啊!他堂堂天子,费心费力挑的礼物,在这俩侍卫嘴里成了“花里胡哨”?还被拿来跟傅恒那破匕首比较?!
更可气的是,那小妮子收了还不乐意?!傅恒倒成了光明磊落的“好哥哥”?!
“你们!很闲吗?!”
弘历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雹,裹挟着雷霆之怒砸了下来,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当值期间,交头接耳,议论女儿家私事,编排他人馈赠?!章佳阿桂!富察傅恒!朕看你们是闲得发慌,想去神武门站岗吹风了?!”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整个暖阁都嗡嗡作响。
阿桂和傅恒瞬间脸色煞白,“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奴才知罪!皇上息怒!”
李玉跟在弘历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位“白菜讨论者”。
又看看自家主子那副气得快要冒烟的架势,心里默默哀叹:
得,这哪是讨论“猪”拱白菜,分明是“真龙”发现有人嫌弃自己“投喂”小辣椒的礼物,还衬托得别人光明正大,醋缸子彻底打翻了啊!
他同情地瞥了一眼跪着的傅恒,尤其是他手里还捏着那柄“惹祸”的匕首……唉,傅恒少爷,您这坦荡的“兄长心意”,可真是对比鲜明,火上浇油了!
弘历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跪着的两人,拂袖转身,怒气冲冲地回了暖阁,只留下冰冷的一句命令在空气中回荡:
“都给朕滚进来回话!好好说说,你们对朕……咳,对他人送的礼物,有什么‘高见’!”
他差点说漏嘴,及时刹住,但那股子咬牙切齿的醋意和怒火,却怎么也藏不住了。
阿桂和傅恒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和茫然。皇上……怎么生这么大气?就因为他们在殿外说了几句话?还扯上礼物了?
阿桂更是欲哭无泪:
他只想抓可能拱白菜的“猪”,怎么感觉……好像捅了马蜂窝?还是天底下最大的那个?
而傅恒则是一头雾水:自己明明坦坦荡荡解释清楚了是兄长心意,怎么皇上反应更大更吓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