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第二十一章：替熙旺报仇
冰镇的汽水瓶外凝结的水珠濡湿了掌心，带来一丝短暂的凉意。
江绾看着身旁这个刚刚流露出一丝罕见脆弱的男人，理智很快压过了那瞬间的恍惚。
她拧上瓶盖，声音在游乐场的喧闹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冷静：
“接下来什么计划？”她看向熙泰，目光锐利：
“影子现在不知所踪，警方布控严密，我们像是在迷雾里打转，一切都没有头绪。”
熙泰闻言，侧过头看她。
脸上那点短暂的落寞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无踪。
他伸出手，自然地揉了揉江绾的后脑勺，动作带着一种亲昵，却更像是在安抚一件所有物。
“计划？”
他微微扬起下巴，视线越过热闹的人群，投向澳门更深远的夜空，嘴角噙着那抹令人不安的微笑，“很简单。等。”
“等？”江绾蹙眉，对这个模糊的答案表示不解。
“对，等。”熙泰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眼神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等影子自己出现，他一定会来澳门。”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确定，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猎物即将入网的兴奋：
“黄德忠和何秋果现在都受了伤，躺在医院里，这笔账，影子一定会算在他们头上。”
“在他看来，若不是这两个警察步步紧逼，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样东躲西藏，如同丧家之犬的境地。”
熙泰的分析冷静而残酷，精准地切入了一个亡命徒的心理：
“这个仇，以影子的性格，他绝对忍不下去，他一定会来报仇。”
“所以，”熙泰的笑容加深，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不可避免的碰撞：
“我们只需要布好网，安静地等着他自投罗网。”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过山车上游客的又一阵尖叫，却让他的话语显得更加冰冷而充满杀机。
江绾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熙泰自信的泡沫。
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附和，只有清晰的理智：
“比起警察，影子更想杀的人，恐怕是你。”
她的声音平稳，却字字砸在要害：
“造成他现在这一切困境的，不是你吗？难道不是你的贪念和算计？”
熙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阴鸷。
他并没有否认，反而顺着她的话：
“没错，他恨我入骨。”
熙泰承认得干脆，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所以，他才更会来找我。而那时……”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江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
“就是我们联手杀掉他的最好时机。你和我，一起。”
他似乎对此深信不疑，开始冷静地评估双方的实力：
“影子的武力值，和你应该在伯仲之间，或许经验更老辣一点，但再加上我……”
他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杀死影子，显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不过，在送他下地狱之前，”熙泰的声音压低，充满了贪婪的急切：
“最关键的是，必须从他嘴里撬出最后那个密钥，十二个单词，我们只差了最后一个，只要得到它……”
他的眼中迸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唾手可得的巨额财富和虚幻的自由。
他再次抓住江绾的手，力道很大，像是要抓住一个即将实现的梦。
“只要拿到那最后一组密码，打开那个账户。”他的语气变得急促而充满诱惑：
“一百个亿！江绾，我们就可以立刻远走高飞，离开这一切，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熙泰描绘的远走高飞的虚幻图景，并未在江绾眼中激起丝毫涟漪。
她冷静地抽回被他紧握的手，眼神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没有丝毫动摇。
“我不在乎。”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划清界限，“我只会拿我该拿的那份酬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越过熙泰，仿佛看向某个既定的使命：
“等影子死了，我的任务就结束了。我会回去找坤叔复命。”
“我是杀手。”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定义自己身份的词，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职业认同：
“是坤叔手里最好用的利刃。他这次放我出来，唯一的目标就是清除影子。这个人对坤叔的生意和威望，一直都是个不容忽视的威胁。”
熙泰的眉头骤然锁紧，眼底的狂热被一层阴霾取代。
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语气变得尖锐而探究：
“坤叔？他也想要那一百亿？”这个可能性显然触及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江绾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问题。
“那是你和坤叔之间的恩怨。”
她再次强调，将自己从这巨大的利益漩涡中剥离出去，姿态决绝而疏离，“与我无关。”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变得锐利而专注，如同即将出鞘的刀。
“我只知道。”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道出自己此刻唯一的目标，“我现在的任务，是杀掉影子。”
游乐场喧嚣的背景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对峙。
熙泰的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江绾最深的软肋，也彻底撕开了他自己偏执情感下的溃烂伤口。
他死死盯着江绾，那双与熙旺极其相似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度不甘。
他向前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声音压抑得如同困兽的低吼：
“是不是就算我杀了影子，拿到那笔钱，堆在你面前……你也不会跟我走？”
他不依不饶，非要一个答案。
他像是自虐般，又抛出了那个名字，语气里带着血淋淋的比较：
“如果……如果今天站在这里问你的是熙旺呢？”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会不会……跟他走？”
这个问题太过残忍。
对熙泰是，对江绾更是。
江绾的呼吸骤然一窒，像是被人迎面重击了一拳。
熙旺的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那座锁着无尽痛苦。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底不受控制地掠过剧烈的痛楚和深切的哀恸。
那短暂的沉默和她的反应，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熙泰眼中的那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被无尽的黑暗和扭曲的妒恨所吞噬。
江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底的酸涩。
她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冷硬，一字一句地斩断他所有幻想：
“没有如果。”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熙旺已经死了。”
“而我和你。”她看着熙泰那双瞬间变得血红的眼睛，毫不退缩地宣判：
“除了暂时的任务合作，不会有任何其他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这句话，彻底将熙泰推入了疯狂的深渊。
“你就那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熙泰的质问如同困兽的哀鸣，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猛烈撞击。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江绾，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为什么？”他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嘶哑破裂：
“为什么非要一次次把我推开？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在东南亚，枪林弹雨里护着你的人是我，为你处理麻烦的人也是我，为什么！”
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试图摇晃出一個答案。
“熙旺他做了什么？你就替他担心，为他牵肠挂肚，他凭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凭什么我就不能得到你哪怕一点点的在意！”
他的嘶吼带着血腥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撕扯出来，充满了不公和绝望的妒恨。
江绾被他摇晃得脸色发白，但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寒冷而坚定。
熙旺的名字再次被这样声嘶力竭地提起，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切割。
她猛地用力，挣开他的钳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他的靠近，而是因为那无法抑制的悲痛和厌烦。
“因为熙旺死了！”
她终于厉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入熙泰疯狂咆哮的核心，瞬间让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凝固了。
只有远处过山车的呼啸声隐约传来。
江绾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有眼圈是红的。
但那里面没有眼泪，只有一种被反复撕扯后的疲惫和近乎麻木的决绝。
“他回不来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一遍，又一遍。”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最深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只锁定唯一的目标。
“我现在只想知道，”她盯着熙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什么时候，我才能杀了影子。”
她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执念。
“替熙旺报仇。”
熙泰没有再说话，方才那番激烈的情绪宣泄和江绾决绝的回应，像一场骤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
他沉默地站起身，脸上所有崩溃的神情都已收敛干净。
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只是幻觉。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离开了游乐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霓虹夜色中。
他们在司警局附近一个不算起眼但视角尚可的老旧居民楼里，租下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
这里没有酒店的奢华，却有着更佳的隐蔽性和足够的空间。
熙泰几乎立刻就开始工作。
他将带来的几个沉重金属箱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精密的电子设备：多块可折叠的高清显示屏、强悍的主机以及数台经过改装的笔记本电脑。
他动作熟练地接线、组装、调试，很快就在客厅里搭建起一个简易却功能强大的监控中心。
多块屏幕同时亮起，上面快速滚动着复杂的代码流和数据包。
很快，界面切换，赫然出现了澳门司警局内部监控系统的实时画面。
多个角度的大厅、走廊、甚至是指挥中心的部分非核心区域，都清晰地呈现在屏幕上。
警方的人员走动、交谈、接处警情况，几乎一览无余。
熙泰坐在屏幕前，眼神锐利如鹰，手指不时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整着监控的角度和筛选着信息流。
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全身心都沉浸在那片电子海洋里，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异常。
“影子的反侦察能力极强，但他只要还想动手，就必然会有动作。”
熙泰的声音干涩冰冷，像是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
“警方的实时监控系统，连接着全城的摄像头。只要他有任何异动，试图靠近医院或者寻找黄德忠，这里的画面一定会第一个出现端倪。”
房间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低频嗡鸣和键盘偶尔被敲击的清脆声响。
巨大的屏幕冷光映照着熙泰毫无表情的脸，也映照着江绾凝视着屏幕的身影。
两人之间再无交流，空气中却弥漫着寂静.
他们像两个最顶尖的猎手，潜伏在暗处，屏息凝神。
等待着那只受伤却更危险的猎物，自己踏入这片由数据和无言默契编织的狩猎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