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第二十二章：我就是风筝

压抑的等待持续了近一周。

　　客厅屏幕墙上，警方监控画面日夜不停地流转，记录着司警局内外的每一次寻常与不寻常。

　　直到这天下午，一个急促的内部通讯信号在某个分屏上亮起，打破了房间内死寂的沉默。

　　熙泰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取并放大了一组来自医院周边及内部监控的片段。

　　画面中，一个身影多次出现在医院不同的楼层和出入口。

　　此人极其谨慎，穿着宽大的清洁工制服、不合身的病号服、甚至套着白大褂，每次装扮都不同。

　　帽檐压得极低，始终巧妙地避开所有能拍摄到正脸的摄像头角度。

　　但那个走路的姿态，微微佝偻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步频，以及几个不经意间肩膀晃动的细节。

　　熙泰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太熟悉这种经过特殊训练后留下的肌肉记忆了。

　　“有老鼠溜进医院了。”熙泰的声音通过耳麦，冰冷地传入隔壁房间正在擦拭武器的江绾耳中，“该出山了。”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江绾那边的房门被拉开。

　　她已经穿戴整齐，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领口立起，遮住下半张脸。

　　头上扣着一顶鸭舌帽，脸上还戴着口罩和一副遮住大半边脸的墨镜，整个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她一言不发，只是利落地将一把紧凑型手枪插入后腰枪套，检查了一下匕首，然后径直走向大门。

　　“目标在三楼东侧消防通道附近，正在向住院部VIP区域移动。”

　　熙泰的声音继续从耳麦中传来，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实时调取着医院内部各个摄像头的画面。

　　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俯瞰着整个棋盘，“走西侧楼梯上去，避开主治医生查房的时间节点。”

　　江绾如同接收指令的精密机器，步伐迅捷而无声，精准地按照熙泰的指引穿梭在医院复杂人流和走廊中。

　　她的装扮在医院里并不算特别突兀，完美地融入了环境。

　　“他停在0709病房外的休息区了。在假装看报纸。”

　　熙泰报出精准位置，“你从后面绕过去，有个自动售货机可以作为掩护。”

　　江绾悄无声息地靠近。

　　就在她即将进入最佳攻击距离时，那个坐在长椅上的身影，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毫无征兆地猛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试图进入旁边的0709病房，而是将报纸随手一扔，径直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快步向上走去。

　　步伐稳定，速度不快不慢，甚至带着一丝引导。

　　“他发现你了。”熙泰的声音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兴奋：

　　“他往天台去了，跟上他，江绾。那里没有监控，是解决问题的好地方。”

　　江绾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闪身进入消防通道，步伐加快。

　　鞋底踩在冰冷的水泥楼梯上，发出轻微而急促的声响，向着顶层追去。

　　昏暗的楼梯间里，只有上方那个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和她自己的追赶声在回荡。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危险气息。

　　天台的门，就在上方。

　　天台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道缝隙。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寒光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直刺而来。

　　影子竟早已埋伏在门后，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招。

　　江绾反应快得惊人，腰腹瞬间发力，一个极致的后仰，冰冷的刀尖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划过。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刀锋带起的寒意。

　　避开的刹那，她右手已从后腰抽出自己的短刀，手腕一抖，刀光如毒蛇出洞，反向直削影子持刀的手腕。

　　两人瞬间短兵相接。

　　天台上空旷无物，只有呼啸的风和高楼之下的城市喧嚣作为背景。

　　没有废话，只有刀刃破空的锐响和急促的呼吸声。

　　两人的动作都快如鬼魅，攻防转换令人眼花缭乱，每一次格挡和闪避都精准狠辣，带着多年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和杀戮本能。

　　刀光交错间，影子眼中是积压已久的愤恨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他抓住江绾一个微小的破绽，刀尖诡异一挑。

　　“嘶啦！”一声，江绾左臂的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黑色的衣料。

　　电脑屏幕前，熙泰的拳头骤然捏紧，指节发白，眼神阴沉得可怕。

　　江绾只是眉头微蹙，瞥了一眼流血的手臂，仿佛那痛楚与她无关。

　　下一秒，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像是被激怒了猎豹，低喝一声，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更凶悍的气势扑了上去。

　　她的攻势骤然提升。

　　短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或刺或削或划，角度刁钻无比，速度更是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影子显然没料到对方受伤后反而更加凶猛，一时间竟被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打得连连后退，只能勉强招架，险象环生。

　　终于！

　　“砰！”

　　“砰！”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在一次激烈的对撞后，两人同时找到了对方的空档，不约而同地一记重腿狠狠踹在对方身上。

　　巨大的力道让两人同时倒摔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米才勉强停下。

　　江绾捂着被踹中的腹部，踉跄着后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喉头一甜，强压下翻涌的气血。

　　影子则更狼狈一些，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同样在喘息调整的江绾。

　　看着她那干脆利落的打法，一个在东南亚地下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号，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他的眼神从愤恨变成了惊疑，继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恍然。

　　“咳咳……”他吐掉嘴里的血沫，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剧烈的喘息：

　　“你不是普通的杀手……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这种速度……”

　　他死死盯着江绾被口罩和墨镜遮住的脸，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你是‘风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语气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诡异的了然，“坤叔手下最快最狠的那把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他撑着地面，慢慢坐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江绾。

　　之前的杀意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忌惮。

　　“我和坤叔之间的恩怨，”他喘着气说道，“是我们老一代的烂账，你不该被卷进来，他派你来，不过是借刀杀人。”

　　他摇了摇头，看着江绾手臂上仍在淌血的伤口：“我不想伤你，离开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天台风声呼啸，吹动着江绾额前散落的发丝，也吹不散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杀意。

　　她抬起手，扯下了脸上已经有些破损的口罩和墨镜，露出了那张清冷而决绝的脸。

　　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冰刃，直直射向影子。

　　“放我走？”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我不需要你的好心。”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重量，砸在空旷的天台上。

　　“我就是‘风筝’。”

　　影子瞳孔骤然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诧。

　　他确实没想到，坤叔手下最神秘锋利的那把刀，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

　　江绾向前一步，受伤的手臂垂在身侧，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但她的姿态却充满了无可撼动的压迫感。

　　“不要觉得我是个女人，就杀不了你。”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今天，你的命，说什么都得留在这里。”

　　她举起手中的短刀，刀锋上的寒光映照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

　　“一来，完成坤叔给我的使命。”

　　“二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悲愤和痛楚，“为熙旺报仇！”

　　影子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疯狂却异常清醒的女人，眼底竟然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佩服。

　　“呵…哈哈哈…”他低笑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口。

　　他咳嗽了几声，但语气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赞赏：

　　“佩服…我影子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像你这么厉害，能跟我过这么多招，甚至把我逼到这份上……”

　　他喘息着，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江绾：

　　“坤叔手下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不是个简单人物。”

　　然而，他话锋一转，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

　　“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何秋果，那一枪是谁打的？”

　　他紧紧盯着江绾的眼睛，试图捕捉她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们何必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完全可以合作，先联手杀了何秋果和黄德忠，彻底除掉这两个最大的麻烦！”

　　他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穷途末路般的急切：

　　“只要他们死了，警方就乱了阵脚，之后的事情，我们慢慢再说，你和我的恩怨，坤叔和我的旧账，都可以谈。”

　　他的提议充满了背叛和血腥，却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求生之策。

　　“废话真多！”江绾厉声打断影子的蛊惑，眼中寒光乍现，没有丝毫动摇，“你的命，今天必须留在这里！”

　　话音未落，她已如离弦之箭般再次扑上。

　　受伤的手臂似乎并未影响她的速度，短刀划破空气，直取影子咽喉。

　　影子暗骂一声，狼狈地侧身翻滚避开，刀尖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道血线。

　　他刚起身，江绾的鞭腿已带着呼啸的风声扫向他下盘。

　　影子猛地跃起，同时手中匕首反手撩向江绾小腿。

　　江绾收腿变招，落地瞬间一个迅捷的旋转，刀光如匹练般横扫而出。

　　“锵！”

　　刀刃狠狠撞在一起，迸溅出一串刺眼的火星。

　　两人都被巨大的反震力道逼得各退一步，虎口发麻。

　　没有丝毫喘息，两人再次冲向对方。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以命相搏。

　　江绾刀法刁钻狠辣，专攻要害，结合近身格斗的擒拿与摔技，攻势如水银泻地。

　　影子经验老到，防守密不透风，偶尔的反击如同毒蛇出洞，阴险致命。

　　两人在天台上高速移动，刀光闪烁，身影交错。

　　沉闷的撞击声、刀刃刮擦声、粗重的喘息声不绝于耳。

　　江绾一个虚晃，诱使影子重心前移，随即一记凶猛的肘击直撞其面门。

　　影子惊险后仰避开，同时匕首上挑，试图划开江绾手腕。

　　江绾手腕一翻，短刀下压格挡，另一只手却如鬼魅般探出，五指成爪，狠狠抓向影子持刀手臂的麻筋。

　　影子吃痛，动作一滞。

　　江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短刀顺势向上猛撩。

　　“砰！”天台的门被猛地撞开。

　　两道身影疾冲而入，正是仔仔和小辛。

　　两人看到眼前激烈厮杀的场面，毫不犹豫，立刻加入战团。

　　瞬间与江绾形成三角合围之势，将影子困在中间。

　　影子被迫放弃攻击，急速后撤，背靠天台护栏，惊怒交加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仔仔，小辛……”影子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愤怒：

　　“你们…你们也要对我下手？”

　　小辛眼神冰冷，再无往日半分敬畏，只有彻骨的恨意：

　　“从你杀了旺哥和蒙哥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们的干爹！”

　　仔仔握紧手中的战术匕首，咬牙切齿地补充：

　　“你能对旺哥蒙哥下毒手，迟早也会杀了我们灭口，今天，就是你的报应！”

　　“好！好！好！”

　　影子连说三个好字，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化为疯狂的暴怒：

　　“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那就一起上吧，看我今天能不能清理门户！”

　　怒吼声中，影子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全部潜力，主动向看起来最弱的仔仔发起猛攻。

　　江绾、小辛立刻援护，四人顿时混战在一起。

　　刀光剑影，拳脚相交，场面混乱而激烈。

　　影子以一敌三，竟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悍不畏死的打法暂时撑住。

　　他专门挑伤势最重的江绾和实力稍弱的仔仔作为突破口，招式愈发狠毒。

　　小辛为救仔仔，硬生生用胳膊挡了影子一记重踢，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仔仔红了眼，不要命地扑上去死死抱住影子持刀的手臂。

　　江绾抓住机会，短刀直刺影子空门大开的肋下。

　　影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却猛地挣脱仔仔，反手一刀划开仔仔的胸膛，同时一脚将小辛踹飞。

　　鲜血在天台上疯狂溅洒，仇恨与杀戮将这里变成了真正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