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第二十章：谋杀亲夫啊
澳门街头人流如织，霓虹闪烁。
江绾压低了帽檐，快步穿行其中，试图将纷乱的思绪隔绝在外。
忽然，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伍耀磊穿着笔挺的警服，正带着一队警员在路口进行例行巡查，神色严肃，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过往人群。
江绾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条件反射般猛地侧过脸颊，迅速转身，闪进了旁边一家装潢雅致的咖啡店。
玻璃门合上，将外面的世界稍稍隔绝。
“一杯美式，谢谢。”她压低声音对店员道。
顺势选择了最里面一个靠窗的隐蔽位置坐下。
指尖冰凉，她假装不经意地望向窗外。
只见伍耀磊并未离开，而是拿着对讲机似乎在部署着什么，他身边的警员们分散开，守住了几个关键的路口。
不仅如此，她敏锐地注意到，视线所及的另外两个岔路口，也有穿着同样制服的警员在驻守巡逻。
这种密度和态势，绝不仅仅是普通的例行巡查。
一个冰冷的念头瞬间窜入她的脑海：熙泰暴露了。
警方一定是在某处发现了他的踪迹，正在收紧包围圈，进行地毯式搜索。
永利皇宫酒店，恐怕也早已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好在，这里是永利。
纸醉金迷之地，牵一发而动全身，警方没有万全的把握和确凿的证据，绝不会轻易在这里动手抓人，以免打草惊蛇或引发不必要的混乱。
但这平静之下，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江绾一口没喝那杯咖啡，起身迅速离开咖啡馆，绕了一段路，从酒店侧门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套房。
“警察来了。”她推开门，语气急促而凝重，看向正坐在沙发上似乎闭目养神的熙泰：
“外面路口全是人，伍耀磊在带队，像是在布控。我们可能被盯上了。”
出乎她的意料，熙泰缓缓睁开眼，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勾起一抹近乎狂傲的笑意。
“真遗憾，想和你在这里过夜的。”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领，眼神里闪烁着兴奋和挑衅的光芒。
“来得正好。”他轻哼一声，非但不打算隐匿，反而一把抓住江绾的手腕，“带你玩点刺激的。”
不等江绾反应，他已拉着她径直出门。
乘坐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永利酒店最顶层的观光平台。
这里以一项极限挑战，高空蹦极而闻名。
傍晚的风猎猎作响，吹得人衣袂翻飞。
熙泰目光一扫，精准地找到了一个刚刚穿戴好蹦极设备，正站在起跳点做着心理建设的年轻游客。
熙泰大步走过去，直接掏出一厚叠钞票塞进那人手里，语速极快：
“朋友，名额卖给我，这些够你玩十次了。”
那游客看着手里远超费用的钞票，又看看熙泰不容置疑的眼神，懵懵懂懂地就解下了设备。
工作人员试图上前劝阻，熙泰只是冷冷瞥了一眼，那眼神中的戾气让对方瞬间噤声。
他熟练地快速将蹦极装备套在自己和江绾身上，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
“熙泰，你疯了！”江绾试图挣扎，但被他铁箍般的手臂牢牢锁住。
“别怕。”熙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竟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和绝对的自信。
他抱着她，站到了高台的最边缘，脚下是令人眩晕的城市缩影和蚂蚁般的车流。
然后，在工作人员和周围零星游客惊恐的注视下，他没有任何犹豫，大笑一声，抱着江绾，纵身跃下。
“啊……！”极速下坠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江绾。
风声在耳边疯狂呼啸，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然而，预期的剧烈震荡并未到来。
下落轨迹经过精确计算，他们精准无比地砸落在下方早已布置好的救生气垫正中央。
巨大的冲击力被有效缓冲，两人深陷其中。
江绾被震得七荤八素，整个人都趴在了熙泰的身上，惊魂未定，大脑一片空白。
身下的熙泰却发出极其爽朗甚至带着快意的大笑，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无比有趣的游戏。
他胸膛震动，忽然用带着戏谑的语气，低头问压在他身上的江绾：
“怎么样，摸够我的胸肌了没，手感还行？”
江绾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为了寻找支撑，正死死按在他结实紧绷的胸膛上。
她像被烫到一样，脸颊瞬间爆红。
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起身子把手移开，却被弹性的气垫和身上未解的装备困住，一时狼狈不堪。
熙泰看着她罕见的慌乱模样，笑声更加张扬。
熙泰利落地解开身上繁琐的蹦极装备，动作快得惊人。
不等江绾完全从高空坠落的眩晕和方才的窘迫中回过神，他已一把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低喝一声：
“走！”
他拉着她，跃下气垫，头也不回地扎进酒店后方错综复杂的小巷。
两人在人群中快速穿行，奔跑带起的风吹乱了头发。
周围的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看到男人紧紧牵着女人的手，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潮红。
只当是一对热恋中寻求刺激的情侣，纷纷露出会心或揶揄的笑容。
刚从一个巷口拐出，熙泰的脚步猛地顿住，手臂瞬间用力，将江绾拉回自己身侧。
前方不远，伍耀磊正带着两名警员，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人群，朝这个方向走来。
电光石火之间，熙泰几乎是本能反应。
他猛地将江绾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迅速扣住她的后脑，不容分说地低下头，狠狠吻了上去。
“唔！”江绾的惊呼被彻底堵了回去。
她的眼睛因震惊而睁大，全身僵硬。
熙泰的wen激烈而充满占有欲，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异常清醒。
借着角度和手臂的遮挡，不断细微地调整着两人的姿势和朝向，始终将自己的侧脸和江绾的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和彼此贴近的距离中。
确保从伍耀磊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对激情拥吻情侣的模糊轮廓。
伍耀磊的目光果然扫了过来，在看到这难舍难分的一幕时，只是习惯性地皱了皱眉。
随即毫无兴趣地移开视线，带着警员从他们身边快步走了过去，脚步未曾停留一秒。
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人潮声中，江绾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屈辱和愤怒。
她开始拼命挣扎，双手用力拍打熙泰的肩膀和后背，试图推开这座铜墙铁壁。
熙泰却像是食髓知味，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吻得更深。
将她所有的抗议和挣扎都吞噬殆尽，手臂如铁箍般将她锁在怀里。
江绾又急又气，情急之下，抬起脚，用鞋跟狠狠踩在他的脚背上。
“嘶……”熙泰吃痛，终于闷哼一声，松开了力道，往后微微退了一步。
“谋杀亲夫啊。”
“放屁！”
江绾立刻趁机挣脱，抬手就想给他一个耳光，手腕却在半空被他轻轻抓住。
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唇色因为刚才激烈的吻而显得异常红润，眼底翻涌着未退的浓烈情绪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暗光。
他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温柔地捧住了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
“我错了。”他撒娇，“别生气了。”
他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这次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珍视。
他低下头，将唇贴近她的耳廓，呼出的热气烫得她耳根发红。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轻喃：
“我爱你，江绾。”
这句话如同最冰冷的咒语，瞬间冻结了江绾所有的动作和怒火。
她僵硬地被他抱在怀里，听着他胸膛里传来急促的心跳，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扭曲的“爱”，比任何刀枪都让她感到恐惧和窒息。
离开了方才惊心动魄的街区，熙泰脸上的狂放不羁似乎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
他从口袋掏出两个口罩，自己戴上一个，另一个不由分说地轻轻挂在了江绾的耳后。
“阿绾，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没有解释，只是再次牵起她的手，径直朝着澳门半岛另一头那灯火璀璨的大型游乐场走去。
夜间的游乐场如同一个巨大的光怪陆离梦境。
熙泰似乎对这里异常熟悉，他买了票，拉着江绾融入欢笑的人群。
他先是在旋转木马前停下，挑了两匹并排的华丽木马，将江绾扶上去，自己则跨上了旁边那一匹。
音乐响起，木马上下起伏，周而复始地旋转。
五彩的灯光流淌过熙泰戴着口罩的侧脸，映照在他望着前方虚空的眼神里，那里有一种江绾从未见过的专注。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随着音乐轻轻晃动，仿佛沉浸在一个无人能打扰的世界里。
接着，他又带着她去了过山车。
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呼啸而过的疾风中，他放肆地大笑，甚至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失控的速度和危险。
极强的失重感袭来时，他却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旁边江绾冰凉的手。
从过山车上下来，两人都有些脚步虚浮。
熙泰去旁边的饮料摊买了两瓶冰镇汽水，递给她一瓶。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稍驱散了夏夜的闷热。
熙泰靠在栏杆上，仰头喝了几口汽水，气泡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望着不远处依旧喧闹的游乐设施，闪烁的霓虹在他眼中明明灭灭。
他开口，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有些闷。
“小时候，”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一个极其遥远而珍贵的画面：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和熙旺熙蒙他们两个，一起来这个地方。”
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苍凉。
“像所有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吵吵闹闹地排队，争着要先玩哪个，一起吃一根冰淇淋，在旋转木马上傻笑，在过山车上吓得一起大叫……”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目光依旧望着那片虚幻的热闹，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三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手拉着手，笑着跑向那些绚丽的灯光。
“可惜，”他沉默了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他将剩余的汽水一饮而尽，塑料瓶在他手中发出被捏瘪的哀鸣，“再也实现不了。”
口罩掩盖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暴露在外的眼睛。
在游乐场迷离的光线下，盛满了无法弥补的遗憾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酷疯狂的幕后黑手，只是一个永远失去了弟弟和童年梦想的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