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第十八章: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医院重症监护区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与一种无声的紧绷感交织在一起。
王雪梅快步走来,皮鞋跟敲击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急促而有力的声响。
她脸色铁青,眉宇间凝聚着骇人的风暴。
先是推开一间病房的门,里面黄德忠半靠在病床上,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灰白,但眼神依旧清醒锐利。
王雪梅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看到他无大碍,紧抿的嘴唇稍稍放松,但眼中的怒意更盛。
她一言不发,重重带上门,又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重症监护室。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能看到何秋果躺在里面,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监护仪器发出规律而令人心焦的滴答声,脸色苍白如纸,生死一线。
王雪梅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猛地转身,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岂有此理!”
声音压抑着狂怒,她看向跟在一旁的下属,又像是说给病房里的黄德忠听:
“一个退休的老刑警,一个是我们重案组的警察,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在巷子里被袭击,一个干脆就在我们司警局大门口被枪击。”
她猛地抬手,指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把我们澳门司警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一名技术警员上前,将平板电脑递给她。
王雪梅快速划动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定格截图。
尤其是那条后巷里黑衣人与黄德忠交手的几个关键动作,以及摩托车手开枪那一瞬的模糊侧影。
“监控分析,”王雪梅的声音冷得像冰:
“虽然包裹得严实,但从体型和部分动作习惯来看,凶手大概率是个女人。”
她的指尖重重点在屏幕上那凌厉的攻击动作上:
“但这身手,这干脆利索的劲儿,绝不是一般的杀手。”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落回黄德忠的病房方向,语气沉重而冰冷:
“国际刑警那边,刚同步过来的最高级别协查通报,有人在暗网下了全球追杀令。”
走廊里一片死寂。
“追杀目标,三个。”
王雪梅一字一顿,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颗冰钉砸下,“黄德忠,何秋果,还有…影子。”
她合上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现在看来,对我们的人下手的这个女人,”
王雪梅的眼神锐利如刀,几乎能穿透墙壁,看到那隐匿在幕后的黑手:
“就是接单的人。是背后那个操控一切的混蛋,花钱雇来的顶级杀手。”
“出手狠辣,计划周密,而且…”她的声音再次压抑不住怒火,“猖狂到了极点!”
病房内,黄德忠忍着腹部的剧痛,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让思维更清晰一些。
他看着王雪梅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声音因受伤而显得有些虚弱,但思路依旧清晰:
“追杀令发布者的IP地址,能不能反向追踪?只要能锁定源头,或许就能揪出背后那只黑手……”
王雪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挫败感:
“技术部门第一时间就尝试追踪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力感,“那是一个经过多重跳转、位于境外的虚拟IP,而且……”
她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对对手狡猾程度的厌恶:
“在我们发现并试图追踪的时候,那个IP已经被彻底弃用,抹干净了。对方是高手,没留下任何能指向真实身份的尾巴。”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想从黑暗中揪出那个幽灵般的杀手。
“更棘手的是那个女杀手本人。”王雪梅的眉头死死拧紧:
“我们从袭击现场的监控开始,调动了全城她能可能经过的所有路段、商铺、交通枢纽的摄像头,一帧一帧往回倒查,往前追踪。”
她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结果就像见了鬼,只有她实施袭击的那一段画面是清晰的。一旦行动结束,无论向前追溯她从哪里来,还是向后追踪她往哪里去……”
王雪梅猛地转过身,看着黄德忠,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被挑衅的愤怒:
“她就像一滴水蒸发在了空气里,在所有监控画面的盲区或者切换的瞬间,猛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是巧合。”黄德忠忍着痛,声音低沉地接话:
“她对澳门的监控布局了如指掌,上次抓捕影子的时候,就有黑客能做到让人从监控里消失,每一步都计算好了。”
王雪梅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个顶尖的杀手,一个藏在暗处的神秘雇主,一套完美避开所有监控的逃离路线……”
她咬着牙,“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仇杀,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我们所有人的战争。”
病房内,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似乎也压不住此刻凝滞紧绷的空气。
黄德忠忍着腹部传来的阵阵抽痛,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当务之急,是加强安保。”他的目光扫过王雪梅,又仿佛穿透墙壁,望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
“小猪已经躺在那儿了,不能再出任何岔子,必须等她醒过来。”
王雪梅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她抱着手臂在病床前来回踱了两步,突然停下。
她猛地转向黄德忠,眼中闪烁着刑警对细节的执着和困惑。
“不对劲!”她的语气急促,带着强烈的疑虑:
“一个如此训练有素,能完美避开所有监控的顶级杀手,在那么近的距离,对着胸口开枪,怎么会失手?”
她走到黄德忠床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人听去:
“法医和弹道初步报告都出来了,那子弹的轨迹精准得可怕,简直是掐着毫米绕开了所有主要动脉和心脏,这根本不是失手,这根本就是…”
王雪梅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就是故意避开了要害,这太匪夷所思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符合逻辑。”
黄德忠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只有他知道为什么……
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刻意让因伤痛而自然产生的疲惫更明显一些。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艰难地思考,然后缓缓开口,声音更加低沉: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挑衅。”
他抬起眼,目光与王雪梅对视,里面是老警察看透世事险恶的沉重:
“她不是不能杀,而是不想立刻杀。她是在告诉我们,或者说告诉她背后的人…”
黄德忠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而清晰:
“她随时可以取走秋果的命,甚至可以在我们警察局门口动手。她选择留下活口,就是在嘲笑我们的无能,炫耀她的绝对控制力,这是一种更残忍的玩弄。”
这个解释,从一个老刑警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残酷的合理性。
王雪梅愣住了,仔细咀嚼着黄德忠的话,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更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对手的嚣张和残忍,确实超出了寻常的范畴。
她缓缓直起身,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不管她是失手还是挑衅,这笔账,我记下了。她跑不掉,她背后的人,更跑不掉!”
永利皇宫酒店的套房房门被无声的房卡刷开,江绾拖着刻意显出的些微疲惫步伐踏入。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柔和的光线驱散门口一小片黑暗,却照不透更深的客厅。
然而,下一秒,她的脚步和呼吸同时僵住。
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一个身影悠闲地靠坐着。
指尖夹着的雪茄亮着一点猩红,袅袅青烟在昏暗的光线下盘旋上升,模糊了那张与熙旺别无二致的脸。
是熙泰。
他怎么会在这里?澳门?
江绾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但脸上极力维持着镇定,只有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她放下手包,声音尽量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熙泰?你什么时候来的澳门?”
熙泰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隔着烟雾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
“放心不下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慵懒的腔调,却像冰冷的蛇信扫过皮肤,“特意过来,接你回去。”
她走到mini吧台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借着动作掩饰瞬间的慌乱。
水杯还没送到唇边,熙泰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为什么没直接打死何秋果?”
他弹了弹烟灰,动作优雅,眼神却锐利如刀,牢牢锁住她:
“那个小丫头,没什么武力值,对你来说,杀死她应该易如反掌。嗯?”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压力陡增。
江绾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她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被质疑的不悦,混合着任务未达完美标准的懊恼,演技无懈可击。
“我只是有些紧张,失手了。”
她避开熙泰的直视,语气生硬,像是难以启齿这次失误:
“当时在警局门口,动静太大,有人冲出来……”
她抬起眼,试图增加说服力,“那一枪就算没立刻要命,她也离死不远了。抢救过来的几率很小。”
“呵。”熙泰发出一个短促而冰冷的笑。
他将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江绾。
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停在离她极近的位置。
他微微俯身,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视着她的眼睛。
“差一步,也是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清晰而冷酷:
“我不喜欢意外,更不喜欢…不受控制的因素。”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却下达了最终的绝杀令:
“我已经派‘蝮蛇’的人去了医院。黄德忠,还有那个命大的何秋果…”
他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今晚,他们会彻底消失。”
熙泰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江绾的心脏。
一股冰冷的慌乱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派“蝮蛇”的人去医院……
她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感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僵硬和平静。
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此刻任何一丝异常的情绪,都会招致毁灭性的怀疑。
她只能在心底疯狂地祈祷,祈祷父亲那边早有防备,祈祷他们能躲过这致命的清剿。
就在这时,熙泰忽然像是无意般,轻轻“啧”了一声。
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后颈,眉头微蹙,流露出些许疲惫之态。
“忙了一天,脖子酸得厉害。”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江绾身上,语气寻常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过来,帮我按按。”
这看似随意的要求,在此刻却像一道淬着毒的试探。
江绾喉咙发紧,但脚下没有丝毫迟疑,顺从地走到他身后。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颈侧的皮肤,能感受到其下温热的血管和微微绷紧的肌肉。
她运用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压着穴位,动作流畅而专业,看不出丝毫异样。
熙泰舒服地喟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似乎很是享受。
片刻,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看似愉悦实则莫测的弧度。
“还是你的手法最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赞许,却像柔软的蛛丝,悄然缠绕上来,“是最让我满意的。”
这句话尾音还未落下,变故突生。
熙泰的眼睛猛地睁开,里面没有丝毫享受,只有冰冷的锐光。
他右手快如闪电,骤然向后探出,一把死死攥住了江绾正在他肩上按压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江绾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动作彻底僵住。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熙泰没有回头,只是紧紧钳制着她的手腕,声音低沉了下去。
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冰冷和警告,清晰地砸进她耳中:“所以,别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