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万物》第四十一章：接受改编，共同抗日
翌日，天光正好。
费文典再次来到宁可可家，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多岁。
那人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八路军军装、面容清癯却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人。
此人步伐沉稳，气质儒雅中透着久经风霜的坚毅，正是费文典所在八路军支队的政委杜春林。
“可可。”费文典脸上带着敬重和兴奋，抢先一步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支队的杜春林政委。杜政委，这位就是我跟您多次提起的宁可可宁会长。”
杜春林政委立刻上前，脸上带着真诚而亲切的笑容，主动向宁可可伸出了手：
“宁可可同志，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啊，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
宁可可有些意外，但立刻大方地伸出手与他相握：
“杜政委，您好。一路辛苦了。”
杜春林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充满了感激和赞赏：
“不辛苦，宁可可同志，我这次来，是特地代表组织，来向你表达感谢的，感谢你对我们党工作的巨大支持！”
他话语诚恳，目光灼灼：
“你写的那封信，情况清晰，见解深刻，为我们及时输送了文典这样优秀的知识分子干部，更是帮助我们在国民党顽固派内部点燃了革命的星火。”
“你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立下了大功啊！”
听到组织上如此高的评价和肯定，宁可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激动。
她努力保持镇定，微笑道：
“杜政委言重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能为我们自己的队伍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她顿了顿，觉得时机正好，便顺势将自己深思熟虑的决定说了出来，语气郑重：
“杜政委，既然您来了，我也正式向组织提出申请。如今天牛庙村已然暴露，固守非长久之计。”
“我手下的青旗会，经过连日血战，剩下的都是真心抗日、信念坚定的好弟兄。”
“我们愿意集体加入八路军，接受党组织的领导，成为真正的人民军队！”
此言一出，费文典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杜春林政委更是眼睛一亮，神情愈发振奋。
宁可可的话还没完，她继续抛出一个更重磅的消息：
“此外，原国民党军中将张林所部，在认清现实后，也已决定弃暗投明，举行起义。张林将军本人……”
她微微笑了一下，“从私人关系上讲，也算是我未来的姐夫。他的部队，也愿意一同加入八路军，接受改编，共同抗日。”
杜春林政委听完，脸上的喜悦和激动再也掩饰不住。
他再次用力握住宁可可的手，连声说道：
“好！好啊，宁可可同志，你这可是送给我们组织，送给八路军一份天大的厚礼啊！”
“这不仅仅是增加了我们的武装力量，更是对一切抗日力量极大的鼓舞。”
“我完全代表组织，热烈欢迎青旗会的同志们，热烈欢迎张林将军和他的部队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支强大的新生力量注入部队，抗日的烽火必将越烧越旺。
“我立刻将这个消息上报上级，宁可可同志，具体情况，我们详细谈。”
“关于整编和后续作战方向，都需要好好规划。”
院子里，阳光明媚。
一场关于整合力量、奔赴更广阔战场的深刻谈话，就此展开。
天牛庙村的故事，即将翻开全新的一页。
宁可可找到宁可金时，他正带着几个弟兄擦拭武器，检查弹药。
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枪油味，和一种经战后形成的默契的沉默。
“哥，有空吗？跟你说点事。”宁可可招招手。
宁可金放下手中的布条，跟着妹妹走到院子角落那棵老槐树下：
“啥事，这么郑重其事的？”
宁可可看着哥哥被硝烟和风霜刻画出更多痕迹的脸庞，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
“哥，杜政委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决定了，让青旗会剩下的所有弟兄，包括你，整体加入八路军。”
宁可金闻言，并没有太大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嗯，跟着真正打鬼子的队伍干，是条正道。弟兄们肯定没二话。那你呢？”
他敏锐地捕捉到妹妹话里的含义，“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宁可可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为人妻母的柔软：
“哥，我就不跟你们去前线了。”
她抬手止住宁可金想要追问的话，继续解释道：
“不是怕，更不是不相信八路军。恰恰是因为我相信，我才要把最精锐的力量送过去。”
“但家里，现在离不开我。家明还小，大姐刚生完孩子，身子弱，二姐那边我也得顾着点，还有爹和娘，这大后方，总得有人稳住。”
她目光望向远处忙碌的妇女们，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虽然上不了前线正面拼杀，但我可以在后方组织起来。把村里的妇女们都动员起来，成立妇女救国会。”
“帮着照顾伤员，缝补洗衣，筹措粮草，甚至传递情报。这些事，总得有人做。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
“我也希望能以另一种方式，申请加入共产党。无论是在前线还是在后方，我的心和你们在一起，和目标在一起。”
宁可金听着妹妹的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她做的决定总是经过深思熟虑。
他重重点头：“俺明白了。你放心，家里有你守着，俺更放心！”
“弟兄们交给俺，俺一定带好他们，绝不给你丢人，绝不给青旗会抹黑。”
宁可可欣慰地笑了，她看着哥哥，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哥，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以前的队伍都不一样，他们是真心实意为穷苦老百姓打天下的，是人民的军队。”
“你到了那边，要绝对信任组织，服从命令，好好干。咱们以前打鬼子是为了保家，现在跟着党，是为了卫国，更是为了建立一个再也没有压迫、再也没有侵略的新中国！”
宁可金听着妹妹这番话，虽然有些词他不能完全透彻理解，但他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正气和希望。
他用力一拍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立下军令状：
“妹子，你放心。你哥俺是个粗人，但道理俺懂，谁真心打鬼子，谁真心对老百姓好，俺看得一清二楚！”
“共产党、八路军，俺信得过！俺和弟兄们这把骨头、这条命，以后就交给这支队伍了，保证多杀鬼子，多立功，保家卫国！”
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下，照亮了宁可金眼中质朴却坚定的光芒。
他知道，妹妹为他，为青旗会的弟兄们，指明了一条更广阔、更光明的道路。
八路军杜春林的部队驻扎进天牛庙村后，带来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他们不像以往的兵痞或者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而是真正做到了与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
训练执勤之余，战士们纷纷挽起袖子，扛起锄头，下到地里帮乡亲们锄草施肥，挑水浇园，修缮被战火损坏的房屋院落。
村里原本因战火而荒芜的一些土地重新焕发了生机，家家户户的水缸也总是满的。
战士们一口一个“老乡”、“大娘”，态度亲切和蔼。
他们让饱经战乱、见惯了兵匪的村民们倍感温暖和安心。
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天牛庙村呈现出一派难得的军民鱼水情景象。
但这日，杜春林政委却带着一个更棘手的任务找到了宁可可。
两人走在村边的田埂上，杜春林看着眼前大片肥沃却大多属于地主宁家的土地，语气沉缓地对宁可可说：
“可可同志，咱们的队伍来了，不仅要帮老乡干农活，更要帮他们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现在村里很多穷苦人家，没有自己的地，或者只有一点点薄田，常年给地主扛活，吃不饱穿不暖。这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啊。”
他停下脚步，目光恳切地看向宁可可：
“我想，是时候推行‘减租减息’，最终要实现‘耕者有其田’了。”
“希望你能去做做你父亲宁学祥的工作。希望他能主动把地分出来，分给那些没地少地的乡亲。”
“咱们不搞强逼，讲道理，让他明白，大家都有地种，都有饭吃，社会才能安定，才能团结起来打鬼子。”
“地主保留适量的土地自己耕种，也一样是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没必要霸占着那么多土地，是不是？”
宁可可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是凝聚最强大抗日力量的关键一步。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杜政委，您说的对。这个工作，我去做。我爹那边，我去跟他谈。”
当天下午，宁可可就回到了宁家那座高大的宅院。
厅堂里，宁学祥正端着水烟袋，眉头习惯性地皱着，不知在盘算什么。
宁郭氏在一旁做着针线。
宁可可坐下，没有绕弯子，直接将分地的道理和杜政委的希望说了出来。
果然，宁学祥一听就炸了毛，水烟袋重重一放：
“什么？分地？凭什么！那是我宁家祖祖辈辈攒下来的家业！是我辛辛苦苦经营来的！凭什么分给那些懒汉穷鬼？”
在他传统的观念里，土地是命根子，是家族根基，万万动不得。
宁可可没有着急，耐心地解释道：
“爹，如今世道变了。日本人为什么敢欺负我们？就是因为咱们国家穷，人心散！”
“那么多老百姓没地种，没饭吃，怎么有力气抗日？共产党八路军为什么得民心？就是因为他们是为穷人谋活路的！”
她看着父亲的眼睛，语气加重：
“您看看杜政委的队伍，和以前的兵一样吗？他们才是真心打鬼子的队伍，咱们主动把地分了，是支持抗日，是积德行善，更是给自己留一条宽广大路。”
“守着这些地，如果鬼子打来了，或者天下变了，您守得住吗？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好言好语来商量了。”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暗示了未来的趋势。
这时，一向不多言语的宁郭氏竟然也放下了针线，轻声细语地开了口：
“他爹，我觉得可可说得在理。咱家地是多，也种不过来，租出去年年操心收租子，还得防着人家瞒产。”
“如今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地多了未必是福气。不如听可可的，主动分了，还能落个好名声。”
“八路军和乡亲们都会念咱家的好。再说可可做的事，几时错过？她看得总比咱们远些……”
宁郭氏的话柔柔的，却像水滴石穿，一点点渗入宁学祥坚固的思想壁垒。
他看看目光坚定的女儿，又看看难得发表意见的老伴。
他沉默了许久，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烟雾缭绕中，脸色变幻不定。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精气神，又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颓然道：
“罢了罢了，这世道也真是变了。就按你们说的办吧，分地！”
这句话说出来，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