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万物》第三十六章:咱们费家有后了

张林那句关于装备来源的问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让气氛微妙地紧绷起来。
宁可可心念电转,知道自己这批超越时代的美械装备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
穿越和金手指,是她绝不能暴露的秘密。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故意露出一丝属于有钱人略带骄矜的坦然,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张长官说笑了,我们青旗会不过是为了保家卫国,尽些绵薄之力。至于这些装备……”
她略一停顿,仿佛在斟酌用词,随即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
“家父早年经商,积攒了些家底。如今国难当头,倾家荡产购置些武器护佑乡邻,也是份内之事。”
“只是途径特殊,不便详谈,还望将军见谅。”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乱世之中,豪绅巨贾为自保或各种目的,通过特殊渠道重金购买军火并非奇闻。
它既解释了装备的来源,又用“不便详谈”堵住了进一步的追问,还符合她宁家三小姐的身份。
张林目光深邃地看了她片刻,那双久经沙场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人心。
宁可可坦然回视,眼神清澈而镇定。
最终,张林眼中的探究缓缓收敛,他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装备来源,而是如何应对共同的敌人。
“宁会长和宁老先生深明大义,张某佩服。”
他不再纠缠此事,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透出军人的杀伐决断:
“既如此,我也不瞒宁三小姐。我的部队主力并未远离,就隐蔽在附近山区,今日鬼子在此受挫,必然疯狂报复。届时,若他们敢再来犯……”
他用手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贵部可依托村寨固守,吸引敌军主力。我会率部从外线突然发起攻击,我们里应外合,务必将来犯之敌,全部歼灭于此地!”
一个大胆的围歼计划,在他口中清晰道出。
宁可可和宁可金听得眼中精光一闪,这无疑是目前最好的方案。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急切的女声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可可,哥!听说来了国军的长官,是不是……”
话音未落,宁苏苏已经跑进了屋子。
当她看清站在灯下那位身姿笔挺的张林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愣在原地。
她眼睛瞬间瞪大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张……张林?”她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带着颤抖。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宁苏苏像是忘记了所有矜持和场合。
如同归巢的乳燕般,直接扑进了张林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宁苏苏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又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张林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宁苏苏,更没料到她如此热烈的反应。
他被撞得微微一晃,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在周围人意味深长的注视下。
古铜色的脸庞竟肉眼可见地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双手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
“苏……你怎么会在这里,快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
他压低声音,有些手忙脚乱。
宁苏苏却不管不顾,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却又异常坚定地看着他:
“我不,看着就看着!张林,你答应我,好好打鬼子,一定要活着!”
“等把日本鬼子全都赶跑了,我就嫁给你,这辈子都跟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如此直白炽烈的告白,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在这刚刚经历血战的村庄里,显得格外震撼人心。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意外重逢的恋人身上。
张林的脸更红了,这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中将,此刻竟显得有些笨拙和局促。
他看着怀中女子坚定而深情的目光。
最终,所有的尴尬化为了眼底一丝动容的温柔。
他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
“好了,先说正事。打鬼子是军人的天职,我自然会尽力,你先冷静一下。”
宁苏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脸一红,稍微松开了手。
却依旧紧紧站在张林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宁可可和宁可金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场严肃的军事会议,中途竟插进了这么一段儿女情长的戏码。
不过,这生死边缘的真情流露,却也给这冰冷的战争增添了一抹温暖的亮色。
军事会议结束,张林带着卫队匆匆离开,去布置外围的伏兵。
村公所外的台阶上,凉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硝烟和紧张。
宁可可和宁苏苏姐妹俩并肩坐着,望着远处黑暗中起伏的山峦轮廓和零星闪烁的星光。
短暂的沉默后,宁可可侧过头,看着身边依旧脸颊泛红、眼神发亮的妹妹,忍不住轻声问道:
“二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那个张林?就因为他是国军的将军?”
宁苏苏闻言,眼睛里的光彩更盛了,她毫不迟疑地用力点头,语气带着少女般的梦幻和坚定:
“嗯!可可,你不觉得他特别爷们吗?不仅仅是将军的身份,是他那个人!”
“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松树,又稳又硬气,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劲儿,让人心里特别踏实。”
她陷入回忆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而且,我们算是互相喜欢吧?就是一见钟情那种,你别笑我,以前爹娘总念叨,我也相看过那么多人,可总觉得不对,心里空落落的。”
“我就觉得,我这辈子可能遇不到真正喜欢的人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曾经的怅惘,随即又雀跃起来:
“可没想到,真的就让我遇到了,就是他了,看到他,我就知道了。他是打鬼子的英雄,有担当,长得也精神,反正,哪哪儿都好!”
宁苏苏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却又忍不住偷偷笑起来,肩膀轻轻耸动。
宁可可看着妹妹这副小女儿情态,与她平日里活泼甚至有些泼辣的样子截然不同。
乱世之中,这样纯粹炽烈的情感显得尤为珍贵,也尤为脆弱。
她伸手轻轻揽住妹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更多的是祝福:
“傻二姐,一见钟情,听起来是挺美的。只要你自己认准了,觉得好,我就替你高兴。”
“张军官看着确实是个能扛事的人,这兵荒马乱的,能遇到一个互相喜欢的人,不容易。”
宁苏苏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姐姐:
“可可,你支持我?”
“嗯。”宁可可点点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你喜欢,他对你好,真心待你,我就支持。不过……”
她语气稍稍严肃了些:
“现在仗还没打完,鬼子还在外面虎视眈眈。你们的事,等真正太平了再说,好不好?眼下,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平安。”
“我知道!”宁苏苏用力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会等他,等他打完胜仗,我们都说好了。”
姐妹俩靠在一起,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夜空。
远处,隐约传来巡逻队员的口令声,提醒着人们战争并未远去。
台阶上的宁静骤然被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打破。
“可可,苏苏,不好了!绣绣,绣绣她要生了!哎呀,疼得厉害!”
费家嫂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汗水,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这个时候?”
宁可可和宁苏苏同时站起身,脸色一凛。
战事刚歇,村里一片忙乱,没想到大姐宁绣绣偏偏在这时要生产了。
“快!快去!”宁可可立刻反应过来,拉起还在发愣的宁苏苏:
“二姐,你去烧热水,多烧点!费家嫂子,稳婆请了吗?”
“请了请了,已经让人去叫了,可这…这提前了这么多天,真是急死人了!”费家嫂子急得直搓手。
姐妹俩立刻跟着费家嫂子朝费家跑去。
刚到院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宁绣绣压抑又痛苦的呻吟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院子里,费文典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脸色苍白。
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一看到宁可可她们进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迎上来,声音都在发抖:
“可可,苏苏,你们来了,绣绣她……她疼得厉害,这怎么办啊!”
他一个书生,哪里经历过这场面,听着屋内妻子一声声痛苦的叫喊,只觉得心都要揪碎了。
比自己白天面对鬼子枪口时还要紧张慌乱千万倍。
“慌什么!女人生孩子都这样,稳婆马上就来了!”
宁可可强自镇定地呵斥了他一句,但自己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她快步走到房门外,听着里面妹妹越来越急促的痛呼,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宁苏苏已经冲进厨房,手忙脚乱地开始烧水。
费家嫂子进进出出,拿着干净的布和热水。
稳婆很快被请了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婆婆。
她一来,立刻就被请进了产房,房门随之关上,将费文典和一干男人都挡在了外面。
产房内的呻吟声逐渐变成了难以抑制的痛呼,听得门外的人心惊肉跳。
费文典更是坐立难安,几次想冲进去都被拦了下来,只能扒着门缝。
脸色惨白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仿佛承受痛苦的是他自己。
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着门外人的心。
夜幕低垂,星子渐明,村里的喧嚣似乎也远去。
只剩下这间屋子里传出的生命降临前的阵痛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费文典几乎要虚脱的时候。
“哇!哇!”
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号角,骤然从产房内传了出来。
清晰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落,随即被巨大的喜悦攫住。
产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稳婆笑眯眯地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
额头上带着汗珠,脸上却满是笑容:
“恭喜恭喜!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嗓门亮得很!”
费文典猛地冲过去,几乎是颤抖着接过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襁褓。
看着里面那个闭着眼睛、兀自嘤嘀的小生命,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激动得语无伦次:
“好……儿子……我有儿子了。绣绣怎么样了?”
“产妇没事,就是累坏了,睡着了。”稳婆笑道。
这时,费家嫂子也挤了过来。
看着那小小的婴儿,喜极而泣,双手合十不住地拜着: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咱们费家有后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添丁进口,是大喜事啊!”
宁可可和宁苏苏也围了上来,看着那新生的婴儿。
看着激动落泪的费文典和欣喜若狂的费家嫂子,姐妹俩相视一笑。
白天战斗的紧张和疲惫仿佛都被这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冲淡了许多。
在这动荡的岁月里,生命的延续,本身就是最有力的抗争和最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