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万物》第三十四章:老天爷啊,咱们赢了

“八嘎!什么声音?!”
松下中佐一愣,这枪声他既熟悉又陌生,绝对不属于他认知里任何一支中国武装。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更多的“先进”声音加入了合唱。
“哒哒哒!哒哒哒!”
那是BAR自动步枪特有的短点射,火力凶猛而持续,瞬间就压制住了日军一挺轻机枪,将射手打得抬不起头。
“轰!”
“轰!”
甚至还有美制MK2手雷在日军散兵线中爆炸,破片四射,杀伤力远胜边区造的地雷手榴弹。
土墙后、屋顶上、甚至树杈间,突然冒出了数十个青旗会的队员。
他们身上或许还穿着粗布衣裳,但手中握着的,清一色是油光锃亮的美制武器。
加兰德步枪、汤姆森冲锋枪、勃朗宁自动步枪……
这些本该出现在太平洋战场上的杀器,此刻却神秘地出现在了山东的一个小山村,喷吐着死亡的火舌。
日军完全被打懵了!
他们想象中的土枪弓箭变成了凶猛精准的自动火力。
他们以为的乌合之众,战术动作却异常老练,利用地形交替掩护射击。
火力搭配层次分明,压得他们根本抬不起头。
冲在前面的士兵,如同割麦子般一片片倒下。
“撤退!寻找掩护!”
松下中佐声嘶力竭地大喊,内心的惊骇远胜于愤怒。
这哪里是什么民间武装?这火力强度甚至超过了他们遇到过的许多支那正规军!
日军试图依托汽车和坑洼地形组织反击,但青旗会占据着绝对的地利。
每一个窗口、每一个屋顶都是致命的火力点,子弹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射来。
更有队员操作着几挺隐藏好的、弹药充足的勃朗宁M1917重机枪,开始了恐怖的撕裂布匹般的咆哮。
将日军的卡车打得千疮百孔,爆炸起火。
“这不可能!他们哪来的这些装备!”
松下在副官的扑拽下狼狈地躲到一辆卡车残骸后,脸上沾满了泥土和部下的血。
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法理解的恐惧和震惊。
天牛庙村仿佛变成了一个由先进美械武装起来的死亡堡垒,每一寸土地都在喷火。
日军丢下了几十具尸体,伤兵惨叫着被拖拽后退。
队伍彻底失去了建制,仓皇失措地向来路溃退,真正意义上的“屁滚尿流”。
土墙上,宁可可站起身,看着溃退的日军,冷静地更换了一个弹夹。
风吹动她的发梢,身后的青旗会弟兄们发出了胜利的怒吼。
这一仗,凭借远超对手想象的强大火力和精心布置的地利,青旗会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地面上的爆炸声、密集的枪声,如同沉闷的雷霆,一阵阵穿透厚厚的土层,震得地道顶上的泥土簌簌落下。
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藏身在昏暗地道里的村民们心头一紧,仿佛那声响直接敲在了他们的胸腔上。
女人紧紧搂着吓得不敢哭出声的孩子,老人们闭着眼,嘴唇哆嗦着念诵模糊的祷词。
黑暗放大了恐惧,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空气混浊而压抑,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和外面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战争交响。
“娘,我怕……”
一个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细若蚊蚋,立刻被母亲更紧地搂进怀里:
“嘘,别出声,别出声……”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特别剧烈的爆炸传来,整个地道似乎都晃了一下。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恐慌如同水渍般迅速蔓延。
“这……这动静太大了!日本人是不是打进来了?”
“咱那些家伙……能顶得住吗?”
“可可他们会不会……”
窃窃私语里充满了不安和怀疑,绝望的情绪开始滋生。
“都慌什么!”
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骤然响起,压过了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的封二拄着拐棍站了起来。
地道里光线昏暗,看不清他全部表情,但那道轮廓却异常坚定。
他用力顿了顿拐棍,声音沉稳有力,仿佛要穿透泥土,将信心传递给每一个人:
“都把心给我放回肚子里头去,听听这动静,那是咱青旗会的枪炮在发威!听听这响动,比过年放的鞭炮还带劲!”
他略微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和信任:
“咱们要相信可可,相信我那儿媳,别看她是个女娃,能耐大过天,你们谁见过她做没把握的事?啊?”
“鬼子是凶,可咱可可早就料到了,那陷阱,那地道,还有那些厉害家伙,不都是她领着人布置下的?”
提到“儿媳”两个字时,封二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自豪感,仿佛在炫耀自家最珍贵的宝贝。
“她把咱们安顿在这里,就是怕咱们伤着,她自己带着弟兄们在上头跟鬼子拼命呢。”
“咱们在这儿,不能先自个儿乱了阵脚,都稳住,相信我那儿媳,她一准能把小鬼子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封二的话语像是一块投入恐慌湖水中的巨石,暂时压住了荡漾的涟漪。
村民们安静了些,虽然恐惧并未完全散去,但眼神里多少恢复了一些神采。
是啊,宁可可那个闺女,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厉害得很……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的枪声似乎起了变化。
原先混杂着日军三八式步枪的单调声响明显减弱了下去,而那种清脆凶猛的美式枪械射击声愈发占据主导。
并且听起来似乎在向前推进!
“听!快听!”一个年轻人突然竖起了耳朵,激动地低喊:
“好像是咱们的人压上去了!鬼子的枪声少了!”
地道里的人们瞬间都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希望,如同黑暗中悄然探出的一缕微光,开始重新照亮每一双眼睛。
地道里压抑的等待,终于被一道光亮打破。
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拉开,封大脚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出现在门口。
带着满身的硝烟味儿,声音洪亮得几乎震落墙上的土:
“出来,都出来吧,没事了。小鬼子被咱们打跑了,屁滚尿流地跑啦!”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如同决堤洪水般的狂喜。
“打跑了?真打跑了!”
“老天爷啊!咱们赢了!”
“呜呜……太好了……”
人们几乎是踉跄着、互相搀扶着从阴暗的地道里涌出来。
重新呼吸到带着硝烟味却自由的空气,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孩子们也跟着大人又笑又跳,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整个村子。
很快,激动的哭泣声就在天牛庙村的上空回荡开来,与方才的枪炮轰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村民们开始自发地聚集起来,庆祝这难以置信的胜利。
而此刻,宁学祥却顾不上和大家一起庆祝。
他心急如焚地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目光焦急地扫过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寻找那个他最牵挂的身影。
有人想拉住他道喜,他却只是摆摆手,脚步不停地朝着村口城墙的方向挤去。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那道经历了战火洗礼的城墙,目光急切地搜寻。
终于,在一个垛口后面,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宁可可背靠着土墙,正微微喘息着。
她那一身青布衣裳沾满了泥土和硝烟灼烧的痕迹,脸上更是布满灰尘和汗渍。
几道黑色的污痕从额角划过脸颊,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正低头检查着手中那支加兰德步枪的枪机,神情专注而疲惫,仿佛还没从激烈的战斗中完全抽离。
“可可!”
宁学祥喊了一声,快步走到女儿面前。
他上下仔细打量,看到女儿虽然疲惫脏污但似乎完好无损,一直悬着的心才猛地落回实处。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这个平日里精于算计的老地主,此刻却笨拙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眶有些发红,朝着女儿,用力地竖起了大拇指。
那大拇指微微颤抖着,凝聚了一个父亲所有的骄傲和难以言表的激赏。
宁可可抬起头,看到父亲和他那翘得高高的大拇指。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沾满灰尘的脸上,嘴角缓缓向上扬起。
露出了一个极度疲惫却又异常明亮、轻松的笑容。
那笑容冲淡了所有的疲惫和硝烟气,如同雨后天晴的阳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父亲,轻轻点了点头。
城墙上下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而这对父女之间,却在这一刻,拥有了一片无需言语的宁静与默契。
城墙上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费文典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脸上混合着硝烟汗水和难以抑制的兴奋,眼睛亮得惊人。
他几乎是一眼就锁定了宁可可,激动地喊道:“可可!”
他冲到近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那点书卷气:
“太痛快了,今天这仗打得真是痛快,从来没这么解气过!”
他挥舞着手臂,仿佛还在战场上:
“砰砰,两枪!我撂倒了两个小鬼子,真真的!”
他喘着粗气,脸上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和释放:
“以前光想着要去投奔南边的红军,打鬼子。”
“没成想,没等我去,这帮畜生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拿他们试了枪,这比读多少宣传册都管用。”
宁可可看着他兴奋得有些孩子气的样子,脸上那抹疲惫的笑容加深了些。
刚想说什么,另一个粗犷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宁可金。
他扛着一支汤姆森冲锋枪,大大咧咧地走过来,用力一拍费文典的后背,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宁可金嗓门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和赞许:
“咋样,费大秀才?现在觉得咋样,当初还犹豫来不来咱青旗会呢。”
他咧开大嘴笑着,露出两排白牙:
“要不是俺妹把你拽进来,今天这时候,你小子估计还跟老娘们娃娃一起猫在地道里头哆嗦呢,怕是裤子都得……”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引得旁边几个刚走上城墙的青旗会队员哄笑起来。
费文典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但眼神里的光芒却丝毫未减。
他扶了扶歪掉的眼睛,梗着脖子道:
“谁说的!那是战略选择,再说了,在地道里也能发挥作用。”
宁可金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这次力道轻了些:
“行啦!是条汉子!没给咱青旗会丢人,不愧是我宁可金的妹夫,杀了俩鬼子,好样的!”
“以后就跟着咱妹,跟着青旗会,好好干,打鬼子的日子还长着呢。”
费文典重重地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宁可可,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信服。
城墙上,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但胜利的喜悦和同伴之间劫后余生的戏谑,让空气都变得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