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世（四）

终于，叶沐眼中翻腾的数据流和挣扎的光芒，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她重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挣扎也消失了，再次恢复了那种近乎非人的、掌控一切的冰冷。只是这一次，那冰冷之下，似乎多了一点尘埃落定的东西。

“……成交。”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最终宣判，在大厅中回荡。叶沐甚至没有再看颜酒一眼，仿佛刚才那场触及灵魂的交易只是一段需要清除的冗余代码。她只是抬起了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

嗡——一股庞大而冰冷的精神意念如同无形的洪流，瞬间扩散出去，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连接上时空局最核心的指令中枢。

“指令：全域生效。立即终止所有‘情感能量虹吸协议’。序列号：Alpha-Zero-Nine。授权：叶沐。”

“指令：强制关闭所有在役‘攻略辅助核心’。执行格式：深度清除。授权：叶沐。”

“指令：释放囚犯编号：M-007（墨北），Y-011（颜酒）。清除所有相关通缉记录。执行等级：最高。授权：叶沐。”

三道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指令，如同三道终极律令，瞬间传遍了时空局每一个角落，传达到了无数个正在运转或潜伏的系统和终端。整个时空局，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产生了极其细微却又翻天覆地的变化。

颜酒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些束缚着无数平行世界的、无形的“吸管”，正在被一根根粗暴地拔除。

交易完成。冰冷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颜酒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巨大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席卷而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强撑着没有倒下。

叶沐放下了手，目光终于重新落在颜酒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完成了使命的工具，又像是在看一个知道了太多秘密、却暂时无法清除的隐患。

“现在，”叶沐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起伏的冰冷，“离开。带着你的……同伴。”她甚至没有提墨北的名字，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代号。

颜酒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叶沐一眼。那一眼，没有感激，没有怨恨，只有一种穿透表象的、带着悲悯的了然。她知道，叶沐并未改变。冰冷的逻辑和掌控欲依旧是她灵魂的底色。黎梧，不过是她用另一个幻影，去填补秩序裂缝的尝试。未来如何，无人知晓。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个站在纯白大厅中央、如同冰冷神祇又像孤独囚徒的女人。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大厅尽头那扇无声滑开的出口走去。

门外，不再是冰冷的囚室走廊。柔和的光线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带着自由气息的、微凉的夜风的味道。墨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也听到了指令，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难以置信的复杂。他看着走出来的颜酒，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颜酒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看他。她只是微微侧过头，银白的长发被门外涌入的夜风轻轻拂起，拂过她苍白却平静的侧脸。她径直走出了这扇门，走入了外面那片未知的、却不再被无形吸管笼罩的夜色之中。

身影很快融入黑暗，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