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世(一)

#:他未射出的箭终穿她心

秋猎时我对准那只红瞳白狐,它却歪头眨眼看我。

抱回宫当夜,怀中少女光裸着咬我衣带:“墨北?”

她学不会人类规矩,总用狐族方式舔我锁骨留香。

朝臣骂她是祸水,嫔妃趁我不在将她拖到烈日下鞭打。

我砸碎所有谏言木牒:“孤只要她”

可当叛军火烧寝殿,我推她逃命时

那支当年我没射出的箭,正正穿透她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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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策马穿过密林深处,马蹄踏碎枯叶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刻意甩脱了那些聒噪的大臣,此刻天地间唯有他一人一马,还有头顶铅灰色的秋日苍穹。弓弦紧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纷扰的朝堂思绪沉淀下来。

就在这时,一抹刺眼的纯白撞入视野。

溪涧旁,一只幼小的狐狸正低头饮水。它的皮毛是罕见的雪色,不见一丝杂毛,在黯淡的林间亮得惊人。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抬起的瞬间,墨北呼吸微微一滞——那是一双纯粹如鸽血宝石的眸子,清澈见底,映着林隙漏下的天光。

几乎是本能,墨北引弓搭箭,精铁箭镞在瞬间锁定了那团毫无防备的白色。弓弦拉满,紧绷的杀意蓄势待发。

箭在弦上,弦已绷至极限。那白狐却似有所感,倏然转过头来。

血红的眼瞳,直直撞入墨北的视线。没有预想中的惊慌逃窜,更没有野兽的凶光。它只是微微歪了歪小巧的头颅,雪白蓬松的尾巴尖轻轻扫过溪边湿润的鹅卵石。然后,它朝着他,极清晰地眨了眨眼睛。长而浓密的白色睫毛扑闪了一下,像是林间突然拂过一阵带着露珠的风。

那一瞬间,墨北胸腔里那颗惯于权衡、冷硬如铁石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全然陌生的柔软感,毫无预兆地蔓延开来,迅速淹没了所有杀伐果断的念头。紧绷的弓弦骤然松弛,那支足以洞穿猛虎的利箭,无声地垂落下来。

他翻身下马,动作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缓。一步步走近溪边,在那双纯净红瞳的注视下,慢慢伸出手去。

小狐狸没有躲闪,反而凑近嗅了嗅他带着皮革和冷铁气息的手指。下一刻,它轻盈地向前一窜,温热的、带着幼兽特有奶香的小小身体便落入了墨北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竟自顾自地团了起来,甚至发出细微满足的呼噜声。

墨北僵在原地,感受着怀中那份不可思议的柔软和温热。许久,他才用披风小心翼翼地将这团雪白裹紧,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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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如墨。龙涎香在宽大的寝殿内静静燃烧,缭绕出宁神的薄烟。墨北向来浅眠,但今夜却睡得格外沉实。怀中那团小小的、温热的生命紧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均匀绵长,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到天明。

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惊醒了墨北。不再是细软绒毛的摩擦,而是一种……光滑细腻的肌肤触感?带着惊人的热度。他猛地睁开眼。

昏暗的帐幔内,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勾勒出一个朦胧的轮廓。不再是那只雪白的幼狐,而是一个少女!她蜷缩着,身体紧贴着他,光洁的肌肤在幽微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柔光,长长的、如同月光凝结而成的银白发丝铺满了他的枕畔。

墨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息冻结成冰。他几乎是狼狈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大得带起一阵风。心跳如擂鼓,撞得耳膜嗡嗡作响,脸颊和耳根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

“谁?!”他低喝出声,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紧绷。

少女似乎也被他的动作惊扰,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晰的红宝石般的眼睛,带着初醒的懵懂水光,无辜地望向他。她显然对自己此刻的处境毫无所觉,甚至因为被推开而有些不满,小巧的鼻子皱了皱,喉咙里发出类似幼兽呜咽的咕哝声。

墨北狼狈地别开视线,不敢再看那一片毫无遮掩的莹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扯过锦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张精致得不像凡尘之物的脸和那双懵懂的红瞳。随即,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翻身下床,赤脚踏在冰凉的金砖上,几步冲到殿门处。

“来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夜的宫人立刻惊醒,诚惶诚恐地躬身候命。

“立刻,”墨北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取几套女子的……寝衣和中衣来。要……最柔软的料子。”

宫人惊讶地抬头,对上皇帝冰冷锐利的眼神,立刻又惶恐地低下:“是,陛下!”脚步匆匆而去。

衣物很快送来。墨北接过那叠柔软光滑的丝绸,转身回到龙床边。少女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好奇的红眼睛,骨碌碌地跟着他转。墨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强装的镇定。他尽量不去看那被锦被勾勒出的曲线,将衣物放在她身边,声音干涩地解释:“穿上。”他指了指衣服,又指了指她。

少女看看衣服,又看看他,眼中满是困惑。她似乎更习惯四肢着地,在被子里笨拙地扭动着,试图伸出光洁的手臂去够那衣服,动作间锦被滑落,春光乍泄。

墨北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脊背僵硬如铁。“穿上。”他再次重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和无奈。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夹杂着少女困惑的低哼。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停下。墨北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回身。

少女已经胡乱套上了寝衣和中衣,宽大的衣领歪斜着,露出半边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衣带更是系得乱七八糟,像一团解不开的结。她似乎很不习惯这身束缚,不舒服地扭动着身体,银白的长发从肩头滑落,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楚楚可怜。

墨北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避开她好奇的目光,伸手替她仔细整理好衣襟,笨拙地重新系好衣带。他的手指偶尔擦过她颈侧的肌肤,冰凉而微颤。

“睡吧。”他指了指那张宽大的龙床。

少女似乎明白了,立刻欢快地爬过去,占据了床榻正中最温暖的位置,还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地方,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墨北却摇了摇头。他扯过另一床锦被,径直走到离床榻几步远的金砖地面上,铺开,然后和衣躺了下去。坚硬冰冷的地面硌着脊背,与他平日习惯的柔软龙床天差地别。他闭上眼,听着床上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心绪纷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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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该起身了。”内侍总管福海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一贯的恭谨。

墨北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他睡眠本就极浅,昨夜又几乎无眠。他下意识地先看向龙床的方向——宽大的锦被里,那团小小的隆起依旧安稳地沉睡着,只有几缕银白的长发调皮地滑落在枕边。她似乎睡得很沉,对周遭的动静毫无反应。

墨北起身的动作放得极轻,在宫人无声的服侍下更衣、梳洗。临出殿门前,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团小小的身影在层层帷幔中显得格外静谧脆弱。他低声对福海吩咐:“让人守着,别惊扰她。等她醒了,备些……易克化的点心。”

“是,陛下。”福海垂首应道,心中暗惊,陛下对这位来历不明的“小主子”的在意程度,远超想象。

早朝冗长而乏味。朝臣们奏报着各地政务,争论着边境军需,言辞间不乏机锋。墨北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沉静如水,眼神锐利如昔,条分缕析地处理着每一项事务,威严天成。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始终萦绕在鼻尖,那是昨夜沾染上的、属于少女的奇特暖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皮毛般的干净气息。这缕香气像一根无形的线,轻轻牵扯着他,让他的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寝殿的方向。

“陛下?陛下?”礼部尚书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墨北猛地回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迅速收敛心神,冷声给出决断:“此事依卿所议,着吏部复核,速办。”

好不容易熬到散朝,墨北几乎是步履匆匆地离开议政殿,将身后大臣们各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甩开。

刚踏进寝殿温暖的氛围,一道白影便带着欢快的风扑了过来。

“墨北!”清脆的声音带着初学语言的生涩,却有着不容错辨的喜悦。

墨北只觉得怀中一暖,少女已经像藤蔓一样紧紧抱住了他。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学会的规矩,只凭着本能,踮起脚尖,温软湿润的舌尖就毫无预兆地、带着试探性的亲昵,舔上了他的脸颊。那触感温软而湿润,带着一种纯粹的、动物般的亲昵,瞬间激得墨北全身一僵。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她小巧的脑袋便埋进了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在敏感的皮肤上。随即,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她竟然用牙齿,轻轻咬住了他颈侧与锁骨相连的那一小块地方!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执拗,像幼兽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嘶……”墨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却又在触碰到她柔软身体的瞬间迟疑了。

少女抬起头,红宝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里面是毫无保留的欢喜和依恋。她似乎觉得这样表达喜欢的方式理所当然,甚至又凑近嗅了嗅他衣襟上属于自己的气息,满意地眯起了眼。

墨北僵在原地,脸颊不受控制地再次泛起热度。那份奇特的馨香,随着她的贴近,更加浓郁地将他包围。他本该斥责这不成体统的行为,本该立刻教导她人间的礼法规矩……可心底深处,却奇异地升起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满足感。仿佛被这双纯净的眼睛全然地依赖着,是比掌控万里江山更令人心旌动摇的事情。

他最终只是无奈地、带着一丝纵容地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稍稍推开一点距离,声音低沉而温和:“不可如此。”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和脖颈,又摇了摇头。

少女歪着头看他,眼中掠过一丝困惑,显然没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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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墨北刻意的庇护下悄然流逝。少女像一株汲取着阳光雨露的奇异植物,在帝王寝殿这个最不可能的地方扎根、生长。墨北处理朝政时,她便安静地蜷在窗边的软榻上,抱着柔软的引枕,银白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铺散开来,红瞳好奇地追随着殿内侍奉宫人移动的身影,或者干脆望着殿外飞过的鸟儿出神。墨北一旦得了空闲,便成了她最专注的“夫子”。

“墨北。”她指着自己,又指向他,发音已经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独特的软糯。

墨北眼中漾开笑意,点了点头,耐心地重复:“墨北。”

少女得到肯定,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的目光落在他御案上的一方私印上,那上面刻着他的表字。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冰凉的玉石,又看看他,红瞳里满是询问。

墨北拿起那方小印,指着上面古雅的篆字:“夜昙。墨夜昙。”

“墨……”她努力模仿着,小脸微微皱起,“夜……昙?”发音有些含混,却异常认真。

“对,夜昙。”墨北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墨夜昙!”她终于清晰地念了出来,带着小小的得意,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像一只终于学会了新把戏的幼兽,急于得到夸奖。

墨北任由她抱着,指尖拂过她顺滑如缎的银发,心底一片温软。他依旧勤勉,案头的奏章堆积如山,边境的军报、各地的水旱、朝中的倾轧,他一一冷静处理,批阅的朱砂字迹铁画银钩,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但无论多忙,只要回到寝殿,看到那双纯净的红瞳因他的归来而瞬间点亮,所有疲惫似乎都悄然散去。他会耐心地教她识物、说话,听她用生涩的语调描述今日看到的新奇事物——一只撞在琉璃窗上的蝴蝶,或是御花园角落一株开得特别早的小花。

她成了他冰冷帝王生涯中唯一温热的慰藉,如同寒夜中不期而遇的一点萤火。

然而,这份独宠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墨北的预料。宫闱之内,暗流汹涌的速度快得惊人。

“陛下,”福海的声音在墨北批阅奏章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呈上一卷粗糙的布帛,“宫外……市井间流传之物。”

墨北展开那布帛,上面用粗劣的笔法画着一个白发红瞳的妖媚女子,依偎在象征帝王的龙形图案旁,下方是歪歪扭扭、却充满恶意的字句:“白发妖狐惑君心,红瞳如血祸乾坤。君王不早朝,江山倾覆近!”

墨北的眼神骤然冷冽如冰,捏着布帛的手指骨节泛白。他将布帛狠狠掷于地上,声音寒彻骨髓:“查!查出源头,严惩不贷!”

“陛下息怒!”福海连忙跪下,“流言如风,难觅源头。只是……今日早朝,几位老大人递上的谏言木牒中,也多有提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阴沉的脸色。

墨北的目光扫向御案一角,那里果然新堆了几块沉甸甸的木牒。他随手抓起最上面一块,上面是工整却刺眼的谏言:“……陛下春秋鼎盛,当广施雨露,以延皇嗣。独宠一人,恐非社稷之福……况此女来历不明,白发红瞳,妖异之相……”

“妖异?祸水?”墨北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碴,“孤的家事,何时轮到他们指手画脚!”他猛地抬手,将那块厚重的木牒狠狠摔在地上!坚硬的木牒撞击金砖,发出沉闷刺耳的碎裂声,木屑四溅。

“砰!砰!砰!”一块又一块刻满劝谏之辞的木牒被他毫不留情地砸向地面,碎裂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如同惊雷炸响。宫人们吓得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墨北站在一地狼藉中,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利剑,扫过殿内每一个噤若寒蝉的人。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清晰地回荡:

“孤的寝殿,孤的身边,只容得下她一人。再有妄议者,犹如此牒!”

福海深深地伏下身去,额头触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陛下这态度,已是昭然若揭,再无转圜余地了。这深宫,怕是要掀起更大的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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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今日的早朝格外漫长。西北边境奏报异动,几个老臣又在立储之事上纠缠不休,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云压顶。他强压着心头莫名的焦躁,终于处理完最后一项议程,几乎是立刻起身,拂袖离开了议政殿。

踏进寝殿温暖熟悉的气息,迎接他的却并非那抹带着馨香的白色身影,只有几个侍立在侧的宫人,个个面色苍白,眼神躲闪。

“她呢?”墨北心头一沉,声音陡然转冷,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

宫人们噗通跪倒一片,身体筛糠般抖着。为首的宫女声音带着哭腔,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回……回陛下……皇后娘娘和曲妃娘娘……带着人……把……把姑娘带走了……说是……说是姑娘不懂规矩,要……要亲自教导……”

“教导?”墨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风暴。他瞬间明白了“教导”二字背后意味着什么。一股冰冷的暴怒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何处?!”

“在凤仪宫后头的……戒律庭……”宫女的声音细若蚊呐,抖得不成样子。

墨北再不多言,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寝殿。明黄的袍袖带起一阵劲风,刮过跪伏在地的宫人,留下一片死寂的恐惧。福海带着几个心腹内侍,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皇帝那几乎化为残影的步伐。

凤仪宫后方的戒律庭,是宫中惩戒犯事宫人的地方,偏僻而阴森。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尘土和隐隐血腥气的味道便钻入鼻腔。午后的烈日正毒,无情地炙烤着毫无遮蔽的青石板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庭院中央,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滚烫的地上。

是颜酒。

她身上那件墨北亲自挑选的、最柔软的烟霞色宫装,此刻已沾满尘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几道清晰的鞭痕撕裂了布料,露出的肌肤上交错着红肿的檩子和刺目的血痕。她小小的身体微微抽搐着,银白的长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和颈侧,那张总是带着懵懂好奇的小脸此刻煞白如纸,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毒辣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打在她身上,仿佛要将这脆弱的生命彻底蒸干、烤焦。

几个面目凶狠的嬷嬷和太监远远站着,脸上带着残忍的快意。

那一瞬间,墨北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眼前的一切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带来灭顶的剧痛和滔天的怒火!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那股名为“毁灭”的冲动!

“滚开!”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带着雷霆万钧的帝王之怒,震得那几个行凶的宫人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退到角落,抖如筛糠。

墨北几步冲到庭院中央,甚至顾不得那灼人的地面。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手臂穿过少女的颈后和膝弯,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和珍重,仿佛捧起的是一件稀世易碎的琉璃。将她滚烫虚软的身体打横抱起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细微的、痛苦的颤抖。

“酒儿……”他低唤,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心痛。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颜酒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那双纯净的红瞳此刻蒙着一层痛苦的水雾,失焦地望向他,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脆弱。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墨北的心被狠狠揪紧。他抱着她,猛地转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扫过角落里那几个抖成一团的宫人,最后死死钉在闻讯匆匆赶来、站在戒律庭门口的皇后和曲妃身上。

皇后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强装的镇定,曲妃则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嫉恨和幸灾乐祸。

墨北的眼神森寒彻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谁给你们的胆子?!”

“陛下息怒!臣妾只是……”皇后试图辩解。

“闭嘴!”墨北厉声打断,目光扫过她们精心装扮的容颜,如同在看两具死物,“今日之事,孤记下了。她若有一丝不妥,”他顿了顿,目光中的杀意如有实质,“你们,连同你们身后的家族,就等着给她陪葬!”

说完,他不再看她们瞬间惨白的脸,抱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少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令人作呕的地方。阳光拉长了他决绝而冰冷的背影,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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