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9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放弃确认书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继科的手指轻轻抚过"更重要的承诺"那几个字，指尖下的纸张温暖得像是拥有生命。
愈茵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想要藏起那张纸，但张继科更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什么？"他声音沙哑，目光灼灼。
愈茵垂下眼帘："职业选择而已。"
"为我放弃国际会议，"张继科的手指收紧，"这叫'而已'？"
晨光中，两人沉默地对峙着，直到敲门声打破寂静。马龙探头进来，看到房内情景立即识趣地要退出去。
"进来。"张继科松开手，"正好有事要说。"
马龙犹豫地走进来，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刘指导让我来看看...听说你昨晚发烧了？"
"没事了。"张继科拿起那张确认书，"正好，你做个见证。"
愈茵突然站起身："我还有查房。"
"等等。"张继科拉住她的白大褂衣角，"就一分钟。"
他的目光太过认真，愈茵不由自主地坐回椅子上。马龙尴尬地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茵茵，"张继科的声音异常清晰，"我去和刘指导说，世乒赛我不参加了。」
"你疯了？"愈茵和马龙同时惊呼。
"没疯。"张继科看着愈茵，"你说得对，我不能总是让你牺牲。这次换我为你放弃一次。」
病房里落针可闻。马龙张大嘴巴，愈茵眼中闪过震惊、感动，最后沉淀为一种深沉的悲伤。
"张继科，"她轻声说，"你这样...我会恨我自己。」
"为什么？"他不解。
"因为你会后悔。"愈茵站起身，"就像当年我为你转专业一样，你会后悔为了我放弃重要比赛，然后在某一天突然醒悟，开始怨恨我。」
"我不会！」
"你会！」愈茵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太了解你了！乒乓球是你的生命，而我只是...一段插曲。」
她转身要走，张继科猛地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鲜血瞬间涌出。在愈茵的惊呼声中，他赤脚跳下床拦住她。
"看着我的眼睛，"他握住她的肩膀，"告诉我，你真的觉得你只是一段插曲？」
血滴落在白色地砖上，像盛开的梅花。愈茵的眼眶红了："你需要治疗。」
"我需要你！」张继科几乎是在低吼，"十三年了，我每一天都在后悔！那些奖牌、那些欢呼，没有你在身边分享，都是空的！」
马龙悄悄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愈茵终于妥协："先处理伤口。」
她熟练地为他消毒止血，棉签擦过手背时，张继科突然问："那年分手后，你真的再也没谈过恋爱？」
愈茵的手顿了顿："忙。」
"是吗？"张继科从床头柜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是愈茵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咖啡馆交谈的画面，"他是谁？」
愈茵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跟踪我？」
"偶然拍到的。"张继科别过脸，"许昕说看到你和别人约会。」
"那是我表哥！」愈茵又好气又好笑，"从国外回来看我！」
张继科的表情瞬间僵硬，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哦。」
愈茵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昨晚故意过度训练发烧？」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愈茵放下棉签，表情复杂："张继科，你真是...无可救药。」
"我只是..."他罕见地结巴起来，"怕再一次失去你。」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刘国梁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张继科，"他一字一顿地说，"解释一下，什么叫'世乒赛不参加了'？」
接下来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在刘国梁的逼问下，张继科梗着脖子坚持要退赛，愈茵试图解释，马龙在中间劝和，最后以刘国梁摔门而去告终。
"你满意了？"愈茵揉着太阳穴，"现在全队都知道你要为我退赛了。」
"我说到做到。"张继科固执得像头牛。
愈茵突然拿起那张放弃确认书，三两下撕成碎片："好，那我也告诉你——瑞士我会去。」
张继科愣在原地。
"既然你可以为我不比赛，我也可以为你不去瑞士。"愈茵扬起下巴，"我们扯平了。」
这种幼稚的赌气行为让两人同时愣住，然后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我们还是这么傻。"张继科笑着摇头。
"是你傻。"愈茵瞪他，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笑过后，是更深的无奈。他们像两个固执的孩子，都想为对方牺牲，却忘了问对方真正想要什么。
下午，愈茵被叫去开会。张继科躺在床上发呆，马龙悄悄溜进来。
"跟你说个事，"马龙压低声音，"昨天愈医生找我，要了你所有比赛录像和伤病记录。」
张继科皱眉："为什么？」
"说要做个全面分析，帮你制定长期康复方案。"马龙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她初步做的分析报告，让我转交给你。」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分析图表铺展开来。每一个旧伤，每一次复发，甚至他习惯性的代偿动作都被详细记录。最后一份文档创建时间是昨天凌晨三点。
"She stayed up all night,"马龙轻声说,"After taking care of you."
张继科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水印——那是愈茵名字的缩写，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乒乓球拍图案。
他突然关掉电脑，拔掉U盘。
"你去哪儿？"马龙惊讶地看着他下床。
"找刘指导。"张继科套上外套，"然后去机场。」
"机场？"
"买最近一班去瑞士的机票。」张继科露出这几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有些人，值得全世界为她让路。」
与此同时，愈茵正在会议室心不在焉地听着报告。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来自航空公司的值机提醒——张继科为她预订了明天飞往日内瓦的头等舱机票。
附言很简单："你的梦想，我来守护。」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愈茵站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冲出会议室。
她在医院天台找到了张继科。他正靠着栏杆讲电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对，就这个航班...不，不用改期...好，谢谢。」
挂断电话，他转身看到气喘吁吁的愈茵，微微一笑："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愈茵的声音哽咽，"为什么？」
"因为爱你，"张继科走向她，"所以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夕阳西下，天台的风格外温柔。张继科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去吧，去瑞士。我会好好比赛，等你回来。」
"可是你的腰...」
"有你的腰护和康复方案，没问题。"他拿出那个U盘，"而且马龙都告诉我了，你熬夜为我做这些。」
愈茵扑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他的衣襟："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张继科抚摸她的头发，"十三年了，我才学会怎么真正爱一个人。」
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他们在天台相拥，像两艘历经风浪终于靠岸的船。
第二天，首都机场。愈茵办理登机手续时，张继科突然塞给她一个信封。
"飞机上再看。"他神秘地笑笑。
起飞后，愈茵打开信封。里面是张继科世乒赛门票的VIP套票，日期正好是她会议结束后的那天。附言写着："决赛见。如果我能进决赛的话：)」
信封底部，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十三年前她写给他的分手信，背面添了一行新字："此条作废。科，2023年春。」
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是幸福的。愈茵拿出手机，给张继科发了条短信："决赛见。你一定能进：)」
飞机掠过云层，奔向遥远的国度。而在地面，张继科摸着腰间的护具，走向训练场。
这一次，他们都在为彼此的梦想而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