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作战12

雨越下越大。

苏雯站在窗前，手指紧紧攥着窗帘边缘。透过雨幕，她能看到张继科依然站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浑身湿透却纹丝不动，像一尊雕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在路灯照射下如同细小的银河。

"他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陈梦站在苏雯身后，声音里带着不忍，"会生病的。"

苏雯的指甲陷入掌心。她知道张继科有多固执——一旦认定某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她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表达... whatever it was he was trying to express. 歉意？坚持？还是单纯的倔强？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苏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雨势骤然增大，几乎形成了水帘，张继科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我去叫他走。"苏雯突然说，抓起伞就往外冲。

"等等！"陈梦拦住她，"刘指导可能还在楼下值班室。如果被他看见..."

"我不管了。"苏雯甩开陈梦的手，"他这样会得肺炎的！"

冲出宿舍楼的瞬间，冰冷的雨水就打湿了苏雯的裤脚和运动鞋。她撑开伞，但狂风立刻把伞面吹得翻折过去。索性丢开伞，她径直跑向那个在雨中伫立的身影。

"张继科！"她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他转过头，脸色在路灯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已经有些发青。但看到苏雯，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你来了。"他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疯了吗？"苏雯抓住他的手臂，触感冰凉如铁，"这么大的雨，你还带着伤！"

张继科摇摇头，水珠从发梢飞溅："我需要...解释..."

"先回去再说！"苏雯拽着他往宿舍楼方向走，但张继科纹丝不动。

"不，"他固执地说，"就在这里。现在。"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他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全身颤抖。

苏雯这才注意到他的状态有多糟——脸色惨白中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眼神也开始涣散。

"你发烧了！"她摸上他的额头，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吓到，"必须马上去医务室！"

张继科想说什么，但又是一阵咳嗽。这次他没能直起腰来，整个人向前栽去。苏雯慌忙扶住他，但他已经失去意识，全部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差点把两人都带倒在地。

"陈梦！马龙！救命！"苏雯用尽全力喊道，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厉。

幸运的是，马龙正好从训练馆回来，听到喊声立刻冲过来。看到张继科的状态，他二话不说将人背起，快步向男队宿舍跑去。

"医务室关门了，"马龙气喘吁吁地说，"先送他回我宿舍，我有退烧药。"

苏雯跟在后面，心脏狂跳不止。张继科的脑袋无力地垂在马龙肩上，嘴唇已经由青转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与平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判若两人。

马龙的宿舍是男队主力特有的单人间。他们将张继科放在床上，马龙立刻翻出医药箱。

"38度9。"马龙看着体温计皱眉，"得物理降温。我去打盆冷水，你帮他换下湿衣服。"

苏雯愣住了："我？"

"难不成我来？"马龙挑眉，"我倒是无所谓，但你确定要我看光你男朋友？"

苏雯的脸刷地红了，但情况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马龙出去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解张继科的衣扣。

湿透的T恤黏在身上，费了好大劲才脱下来。张继科的上身暴露在灯光下——精瘦但肌肉分明，右肩处的手术疤痕还泛着红，周围贴满了肌效贴。苏雯拧干毛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身上的雨水。当擦到右肩时，她注意到疤痕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纹身——四个细小的汉字："永不言弃"。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看起来是多年前纹的。苏雯轻轻抚过那处皮肤，想象着十几岁的张继科，是怀着怎样的决心将这四个字刻在自己身上。

马龙端着水盆回来，看到这一幕，轻咳一声："需要我回避吗？"

"不，不用。"苏雯慌忙收回手，"他...他肩上有纹身。"

"那个啊，"马龙拧了条冷毛巾敷在张继科额头上，"他十六岁时纹的。那年省队选拔赛，他带伤打了七场，最后一场是趴着打完的——腰伤严重到站不起来。纹身是出院后第一天就去弄的。"

苏雯胸口一阵发紧。她早知道张继科倔强，但没想到到这种程度。

"他就是这样的人。"马龙叹了口气，"认定的事，死都不回头。对乒乓球是，对人...也是。"

苏雯低头看着昏迷中的张继科。没有了平日那种桀骜不驯的表情，他看起来年轻而脆弱，睫毛在发烧引起的潮红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林小雨的事..."苏雯鼓起勇气开口。

马龙的表情变得复杂："我就知道是这事。刘指导给你看照片了？"

苏雯点点头："他说张继科和那个女孩...关系不正当。"

"呵，"马龙冷笑一声，"不正当的是省队那个王教练。当年张继科拒绝他女儿的表白，那老头怀恨在心，故意设计让林小雨接近他，然后拍些暧昧照片威胁他。"

"什么？"苏雯瞪大眼睛。

"林小雨后来良心过不去，主动向队里坦白了一切。"马龙摇摇头，"但照片已经传开了，影响很坏。张继科被记过处分，差点错过那年世青赛。"

苏雯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照片中女孩哭着跑开的样子——那不是因为张继科，而是因为内疚。

"他为什么不解释..."

"他一向不屑解释。"马龙耸耸肩，"觉得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说再多也没用。"

正说着，张继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苏雯连忙扶住他，感受到他全身都在发烫。

"水..."他微弱地呢喃。

马龙倒了杯温水递过来。苏雯小心地托起张继科的头，帮他喝水。他的嘴唇干裂，碰到水时轻微颤抖，像久旱逢甘霖的植物。

"苏...雯..."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依然闭着，似乎在半昏迷状态，"别走...听我...解释..."

"我在这儿。"苏雯轻声回应，手指轻轻梳理他汗湿的头发，"我不走。"

马龙识趣地站起身："我去隔壁找许昕借点退烧药。你...照顾他一下。"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敲打着玻璃，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苏雯重新浸湿毛巾，轻轻擦拭张继科滚烫的额头和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