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作战11
"K？"
"King。"苏雯微笑，"乒坛未来的王。"
张继科的表情柔软下来。他立刻戴上护腕，左右端详："正好配我的球拍。"顿了顿，他又补充，"我会一直戴着。"
他们相视一笑，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流动。就在这时，训练馆的正门突然被推开，两人迅速拉开距离。
"谁这么早..."张继科的话戛然而止。
刘国梁站在门口，背光中看不清表情，但挺拔的身影自带威严。他慢慢走进来，脚步声在空旷的训练馆里格外清晰。
"早啊，两位。"刘国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刘指导早。"苏雯的声音比想象中要稳，但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刘国梁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苏雯手腕的新手绳上。他什么也没说，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继科，医务室找你复查。"刘国梁终于开口，"现在就去。"
张继科站着没动："队医说九点..."
"现在。"刘国梁加重语气。
张继科看了苏雯一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然后拿起球包离开了。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训练馆里如同一声枪响。
刘国梁转向苏雯："苏雯，跟我来办公室。"
穿过训练馆的长廊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苏雯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各种可能的解释，但每一个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确实违反了队规——禁止队员之间发展恋爱关系，尤其是男女队之间。
刘国梁的办公室简洁整齐，墙上挂满了他作为球员和教练获得的荣誉照片。他示意苏雯坐下，自己则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刘国梁开门见山。
苏雯攥紧了手腕上的红绳："大概知道。"
"队里有规定，不是没有原因的。"刘国梁转过身，表情严肃但不严厉，"你们这个年纪，容易感情用事。但国家队不是谈恋爱的地方，尤其是奥运备战关键期。"
苏雯低下头，脸颊发烫。她想过会被批评，但真正面对时还是难堪得想消失。
"张继科是个好苗子，"刘国梁继续道，"但也是个麻烦制造者。你知道他在省队时的事吗？"
苏雯抬起头："什么事？"
刘国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苏雯面前。里面是几份旧报告和照片——张继科和一个女孩在餐厅吃饭，在训练馆角落说话，甚至有一张是女孩哭着跑开的模糊画面。
"三年前，省队女队的林小雨。"刘国梁的声音平静，"他们走得很近，后来闹得很难看。女孩差点因此退出省队。"
苏雯的胃部一阵绞痛。照片上的张继科看起来比现在年轻许多，但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态如出一辙。女孩很漂亮，有一头柔顺的长发。
"这...这不能说明什么。"苏雯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
"我不是要干涉你们的私事。"刘国梁合上文件夹，"只是作为教练，也作为长辈，提醒你不要重蹈覆辙。张继科是个专注的人——对乒乓球。其他事情，包括感情，都可能成为他追求成功的牺牲品。"
苏雯想说这不是真的，想说张继科和她之间不一样。但那些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只是沉默地坐着，盯着自己手腕上的小红绳。
"回去训练吧。"刘国梁最终说，"好好考虑我说的话。队里不会公开处分，但希望你们保持距离。"
苏雯机械地站起来，走出办公室。走廊上，几个早到的队员已经来了，看到她从教练办公室出来，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低着头快步走过，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女更衣室还空着。苏雯锁上隔间的门，坐在马桶盖上，终于允许眼泪流下来。她不是爱哭的人，但此刻胸口那种被撕裂的感觉太过强烈。刘国梁的话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她对这段关系的所有美好想象。
照片上那个叫林小雨的女孩，张继科从未提起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女孩会哭着跑开？太多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每一个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她可能根本不了解张继科。
训练开始前，苏雯用冷水洗了脸，确保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把手绳摘下来，小心地放进球包最里层的口袋——现在还戴着太冒险了。
训练场上，张继科已经在和男队一起热身。看到苏雯进来，他投来探询的目光，但苏雯刻意避开了。整个上午，她都专注于训练，不给自己任何走神的机会。
午饭时间，苏雯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刚坐下，手机震动了一下——张继科的短信："晚上七点，老地方？我们需要谈谈。"
苏雯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好。"
下午的技术分析课，教练播放了上周队内赛的录像。苏雯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做笔记，但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坐在男队那边的张继科。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偶尔和马龙低声交谈，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完全不像一个刚刚被教练警告过的人。
录像分析到一半，刘国梁突然暂停了画面。
"借这个机会，我有话要说。"他环视全场，"最近有队员反映，队内存在不正当交往现象。我重申一遍纪律——男女队员之间禁止发展超越队友的关系。这不是我定的规矩，是总局的要求。任何违反者，将视情况给予警告、停训甚至退回省队的处分。"
房间里鸦雀无声。苏雯感到几十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自己，又迅速移开。她的脸烧得厉害，只能死死盯着笔记本，假装在记录什么。
"好了，继续看录像。"刘国梁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公事公办。
下课铃响起，苏雯第一个冲出教室。她需要新鲜空气，需要远离那些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训练基地后的小花园成了她的避难所。坐在长椅上，她终于能喘口气。
"躲在这儿啊。"
苏雯抬头，陈梦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两瓶运动饮料。
"给。"她递过一瓶，"别那副表情，我又不是来审问你的。"
苏雯接过饮料，喉咙干涩得发痛："你都知道了？"
"全队都知道了好吧。"陈梦翻了个白眼，"刘指导那番话，就差直接报你俩身份证号了。"
苏雯捂住脸："太丢人了..."
"得了吧，"陈梦在她身边坐下，"队里谈过的多了去了，只不过你们太明目张胆。早上一起练球？真有你们的。"
苏雯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些清晨的秘密训练对她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恋爱，更是一种灵魂的共鸣，是两个同样热爱乒乓球的人之间最纯粹的交流。
"话说，"陈梦犹豫了一下，"你知道张继科以前的事吗？"
苏雯的手指捏紧了饮料瓶："你也知道？"
"马龙跟我提过一点。"陈梦压低声音，"好像是省队时跟一个女队员好过，后来闹得挺不愉快。那女孩好像还..."
"还什么？"
陈梦摇摇头："具体的马龙也不清楚。但张继科这人吧，看着玩世不恭，其实特别固执。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对人也是。"
这番话非但没有安慰到苏雯，反而让她更加不安。她突然很害怕晚上的谈话——害怕听到张继科亲口承认那些她不想知道的事。
傍晚的训练结束得比平时早。苏雯磨蹭到最后才离开，确保不会在更衣室或走廊上遇到张继科。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想清楚要说什么、问什么。
六点五十分，苏雯站在3号训练馆后门，心跳如擂鼓。门没锁，她轻轻推开，里面一片漆黑——奇怪，张继科通常都会先到。
摸索着墙上的开关，灯光瞬间充满空间。训练馆空无一人，只有一台发球机孤零零地立在中央球台旁。苏雯走近，发现发球机上贴着一张便条：
"临时被队医叫去复查。等我。——K"
苏雯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她坐在球台边上，晃荡着双腿，思绪飘回刘国梁给她看的那些照片。那个叫林小雨的女孩，现在在哪里？她和张继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小时过去了，张继科还没出现。苏雯开始担心——队医复查需要这么久吗？还是他被刘国梁叫去了？又或者...他改变主意了？
手机突然震动，苏雯急忙掏出来，但屏幕上显示的是陈梦的名字："快回宿舍！刘指导突击查房，正在女队这边！"
苏雯的心一沉。如果被发现在这个时间不在宿舍，尤其是在今天的警告之后...她最后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训练馆，快步走向门口。
刚推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张继科。
"你去哪？"他问，眉头紧锁。
"刘指导在查房，我必须回去。"苏雯试图绕过他，但张继科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我们需要谈谈。"
"现在不是时候！"苏雯挣脱开来，"明天再说。"
张继科的表情变得复杂："你是在躲我吗？因为刘指导的话？"
苏雯停下脚步。夜色中，张继科的眼睛格外明亮，里面闪烁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她想问关于林小雨的事，想问那些照片，想问为什么他从不提起。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们明天再说。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危险？"张继科嗤笑一声，"什么时候谈个恋爱也成危险行为了？"
"这不是普通的恋爱！"苏雯压低声音，"这是违反队规，会影响你的职业生涯！"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苏雯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又警惕地压低声音，"我在乎你的前途，也在乎我自己的。我不想成为你的...你的..."
"我的什么？"张继科逼近一步，"说啊。"
苏雯深吸一口气："林小雨。我不想成为下一个林小雨。"
这个名字像一盆冷水浇在两人之间。张继科的表情瞬间凝固，后退了半步："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苏雯摇头，"重要的是你从没提起过她。"
"因为那不重要！"张继科突然提高了音量，"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你不诚实！"苏雯的声音也开始发抖，"如果你连过去都不愿提起，我怎么能相信现在？"
张继科的下巴绷紧了："所以你宁愿相信别人的闲话，也不愿意听我解释？"
"我给了你机会！"苏雯指向训练馆，"我等了你半小时！"
"我被刘指导叫去了！"张继科吼道，"他警告我离你远点，否则就取消我的奥运选拔资格！"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两人之间炸开。苏雯瞪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奥运选拔资格——这意味着一切。
"那你更应该离我远点。"她最终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张继科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难以置信："这就是你的答案？就这样放弃了？"
"不是放弃，是理智。"苏雯向后退去，"奥运对你太重要了，我不能...我们不该..."
她说不下去了，转身跑开。身后张继科喊了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回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回到宿舍，回到规则之内，回到安全的地方。
跑过转角，苏雯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是马龙。
"苏雯？"马龙皱眉，"你没事吧？"
苏雯匆忙擦掉眼泪："没事，只是...跑步锻炼。"
马龙显然不信，但他只是点点头："陈梦让我告诉你，刘指导已经查完你们那层了。"
"谢谢。"苏雯低声说，快步离开。
回到宿舍，陈梦已经等在里面。看到苏雯红红的眼眶，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递过一杯热茶。
"张继科在楼下，"陈梦最终说，"站在雨里，不肯走。"
苏雯走到窗边，小心地拨开窗帘。确实，张继科站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任由越来越大的雨点打在身上。他没带伞，头发已经湿透了，但依然固执地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女队宿舍的窗户。
"要我叫他走吗？"陈梦问。
苏雯摇摇头。她放下窗帘，从球包里取出那条红色手绳，轻轻抚摸上面的银色小球拍吊坠。
"让他站吧，"她轻声说，"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但即使这样说，她的心还是为那个雨中的身影揪痛着。无论有多少疑问和不安，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她无法就这样结束。不是今晚，也许永远都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