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11
沈恩妍想尖叫，想摔东西，想质问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当她看到张继科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形的红痕——她突然明白了：他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愚蠢而自私的保护。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张继科明显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地答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那副决绝的表情。"我帮你收拾行李。"
"不用。"沈恩妍关上电脑，动作机械而精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张继科点点头，转身离开书房。门关上的瞬间，沈恩妍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滑坐在地。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有一个甚至还没成形的小生命，一个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张继科的存在。
雨声淹没了她压抑的啜泣。
五年后，巴黎奥运会乒乓球比赛现场。
张继科坐在中国队教练席上，目光不时扫向观众席。这几天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自从四年前重返乒乓球界担任省队教练，这是他第一次以顾问身份随国家队出征奥运。
"张指导，该您上场指导了。"助理教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比赛结束后，张继科婉拒了队员们的聚餐邀请，独自在奥运村外散步。夏夜的微风拂过脸庞，带着塞纳河特有的湿润气息。他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翻到相册里那张他和沈恩妍在山顶看烟花的照片——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五年了。他听说她在瑞士干得风生水起，培养出好几个世界冠军。当初分手时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被他自己一一戳破——什么不想耽误她，什么距离问题，归根结底是他害怕，害怕自己配不上她光明的前程，害怕终有一天她会后悔选择了一个有污点的男人。
"张继科？"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继科浑身一震，缓缓转身。沈恩妍站在几步之外，月光勾勒出她比五年前更加成熟的轮廓。她身边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
"好久不见。"沈恩妍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孩子的衣领。
张继科的目光无法从那个孩子身上移开。黑亮的头发，微微上扬的眼角——简直是他小时候照片的翻版。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这是..."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张星熠。"沈恩妍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我儿子。小星星，这是...张继科叔叔。"
"我知道你！"小男孩兴奋地跳起来，"妈妈给我看过你打乒乓球的视频！你超厉害的！"
张继科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栏杆。五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最后一次亲密接触是在分手前一周，时间完全对得上。
"他...多大了？"张继科艰难地问，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沈恩妍直视他的眼睛："下个月满五岁。"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将张继科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他蹲下身，与孩子平视，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你好啊，小星星。"
小男孩歪着头打量他，突然问道："你是我爸爸吗？"
张继科猛地抬头看向沈恩妍，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是的，我是。"张继科的声音哽咽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搂入怀中，生怕用力过猛会伤到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对不起，爸爸现在才认识你。"
小星熠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接受良好，兴奋地搂住他的脖子："那你会教我打乒乓球吗？妈妈说你有奥运金牌！"
"当然，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张继科承诺道，眼泪终于滑落脸颊。
就在这时，一道闪光灯亮起。不远处，几个记者正举着相机对着这感人的一幕猛拍。张继科本能地将孩子护在怀里，同时拉住沈恩妍的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们快步走向奥运村内一个相对安静的休息区，但已经晚了——"张继科沈恩妍携子同框"的消息像野火般在社交媒体上蔓延开来。
休息室里，小星熠很快在沙发上睡着了，折腾了一天的孩子终于抵挡不住困意。沈恩妍轻轻为他盖上外套，然后转向张继科，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熟睡中的儿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温柔。
"为什么不告诉我？"张继科低声问，声音里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痛楚。
沈恩妍在儿子身边坐下："告诉你又能怎样？你会放弃国内的一切来瑞士吗？还是要求我放弃那份工作回国？"
"我至少有权知道！"张继科压抑着音量，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天啊，恩妍，这五年他都没有父亲..."
"他有足够的爱。"沈恩妍打断他，声音同样颤抖，"我妈妈来瑞士陪了我两年，而且...我从未阻止你见他。如果你知道他的存在的话。"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张继科的心脏。他双手抱头，指节发白："我当时到底做了什么..."
沈恩妍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只有小星熠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回荡。
"妈妈？"孩子突然在睡梦中呢喃，小手在空中抓了抓。沈恩妍立刻握住那只小手，轻声安抚："妈妈在这里。"
张继科看着这一幕，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错过了多少这样的时刻——孩子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妈妈...而沈恩妍，她独自承担了这一切。
"恩妍，"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无论你原不原谅我，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小星星。"
沈恩妍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五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与此刻重叠。当时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的却是分手。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声音轻但坚定，"这不是只关乎我们两个人的事了。"
张继科点点头，目光落在熟睡的孩子脸上："我理解。但请你知道，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他轻轻抚摸儿子柔软的发丝，动作小心翼翼，像在触碰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沈恩妍注视着他眼中的泪光，心中的坚冰微微松动。
窗外，巴黎的夜空繁星点点，宛如五年前他们一起看过的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