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停电和“借光”

晚自习，尹祎聆正在算一道动量守恒题，原本清晰的灯光忽然暗了暗，尹祎聆抬起头，看着灯管闪了三下，随后彻底暗下去

最先炸开的是后排的骚动，男生们拍着桌子喊“停电了！好耶！”，有人把校服外套往肩上一甩就往门口冲，被走廊里巡班的老师骂了句“回来”，又嬉皮笑脸地退回来，却把那股子兴奋劲儿泼进了整个教室。椅子腿在地面上刮擦的声响混着笑闹，应急灯的滋滋声像根细针，扎在喧闹的缝隙里。

尹祎聆的笔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点。前桌的刘小萱已经转过身，手肘撑在她桌沿，晃着支荧光笔喊：“肯定要提前放学！上次停电就只上了半小时——”谢嘉从隔壁组探过身，手里捏着个铁皮手电筒，是那种老式的，开关要拧好几圈才亮：“别想了，刚听班长说，电工正在来的路上，让先借着光自习。”

他说着拧亮手电筒，光柱“唰”地扫过桌面，尹祎聆下意识眯了眯眼，余光却猛地钉在了斜后方——

应急灯的光惨白地切过教室，许姒期的座位恰好在两排灯的阴影中间。谢嘉的光柱晃过时，她正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几乎要蹭到练习册的纸页。左手蜷在桌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木纹，右手握着的笔悬在半空，笔尖离纸面只有半寸，却迟迟没落下。

原来她也怕黑吗？

尹祎聆的手指突然攥紧了口袋里的手电筒。是上周妈妈给的，尹祎聆有意无意的按着开关，发出“咔咔”的声音。那些被刻意压下去的画面突然涌上来——

周三早自习，她发现桌肚里多了袋热牛奶，吸管已经插好了。抬头时正撞见许姒期往回走，校服后摆还沾着点食堂的蒸汽，却在目光撞上的瞬间，猛地加快了脚步。

周二物理课分组，谢嘉凑过来讲题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许姒期把写满步骤的草稿纸揉成了团，纸团捏在手里很久，直到下课才狠狠扔进垃圾桶。

还有上周，她趴在桌上补觉，醒来时发现校服外套盖在身上，领口沾着根许姒期常戴的那种细发绳。可等她攥着发绳抬头，对方已经背着书包走出教室，连背影都透着股刻意的僵硬。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停电，许姒期会把她的台灯往中间推半寸，说“你散光，离远点看伤眼睛”；会在她摸黑找笔时，准确地把笔塞到她手里，连笔帽都替她摘掉了；会趁乱往她兜里塞颗糖，指尖碰到掌心时，两人都红着脸往回缩，却又在下次停电时，把同样的动作重复一遍。

什么时候开始，连借一道光都要犹豫成这样？

 “你俩到底咋了啊？”刘小萱的声音突然压低，谢嘉的手电筒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眼里的小心翼翼，“上周还看见你们一起去打水，这周就跟避瘟疫似的——”

“没什么。”尹祎聆打断她，声音有点发紧。

谢嘉轻轻碰了碰刘小萱的胳膊，把铁皮手电筒往她那边递了递：“别瞎猜，我这光够亮，你俩凑活看。”光柱往尹祎聆练习册上挪了挪，也往许姒期那边漫了点，却刚好够不着那片阴影。

许姒期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缩着，像只受惊的小兽。

周围的喧闹渐渐低了些，有人开始收拾书包，塑料拉链的声响此起彼伏。尹祎聆深吸了口气，摸出那只粉色手电筒，按亮的瞬间，暖白的光柱突然刺破眼前的昏沉。她没回头，只是手腕轻轻往斜后方偏了偏。

光柱越过桌角的缝隙，刚好落在许姒期的练习册上，把那道被她盯了许久的题目照得清清楚楚。纸张的纹路，笔尖的墨痕，甚至连页边的折角都看得分明。

身后的笔顿住了。

尹祎聆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带着点迟疑，像羽毛轻轻扫过。她攥着手电筒的指节微微发烫，应急灯的惨白光线里，自己的影子投在桌面上，和斜后方那道影子，在光柱边缘悄悄挨上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