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关系的裂痕

上课铃响到第三声时，尹祎聆仍然僵在座位上。刚刚在水房与许姒期的对峙，许姒期看向她时无辜的眼神扎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偷偷抬眼，看见许姒期正趴在桌上，侧脸埋在臂弯里，看不清表情，只有校服后颈处的褶皱，随着呼吸轻轻动着。

这节课讲的是函数，黑板上的抛物线弯出诡异的弧度，尹祎聆盯着那道线，忽然觉得自己和许姒期，就像两条本该相交的线，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掰成了永不碰面的平行线。

课间操时，她故意磨蹭到最后一个出教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广播里“原地踏步走”的口令在回荡。刚下到楼梯口，就撞见许姒期站在宣传栏前，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

四目相对的瞬间，尹祎聆条件反射地想躲，却被许姒期先一步叫住。“尹祎聆。”

她的声音比刚才平静些，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尹祎聆停在原地，指尖抠着楼梯扶手的锈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广播里的音乐。

 “刚刚在水房里…昨天的消息…”许姒期慢慢走近，面包的麦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飘过来，“我不是催你回复，我就是……担心你。”

尹祎聆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眶发酸。她想说“我没事”，想说“别担心”，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极轻的“我们……还是别靠太近了吧”。

许姒期的脚步顿住了。手里的面包片“啪嗒”掉在地上，碎屑溅到她的白球鞋上。她盯着尹祎聆，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为什么？”

为什么？尹祎聆答不上来。是因为不敢面对那份汹涌的在意，还是怕自己这点微光，会被对方的明亮灼伤？她只知道，此刻转身跑开的念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广播里的音乐换成了轻快的舞曲，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格外沉重。尹祎聆咬着唇，终于还是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不敢回头看。

身后传来许姒期极轻的一声笑，带着点自嘲，又有点破碎。“好啊。”

尹祎聆的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单调的声响。身后那声“好啊”像根冰锥，顺着脊椎慢慢往骨髓里钻，凉得她指尖发麻。

 刚说出“别靠太近”时，她甚至松了口气，觉得终于斩断了那份让她心慌的牵连。可下到二楼平台，鬼使神差地回头时，看见许姒期背对着她站在宣传栏前，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风卷着落叶扫过她的裤脚，她却一动不动——只有那半块掉在地上的面包，被吹得滚了两圈，卡在台阶缝里，像个被遗弃的标点。

 尹祎聆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句刚说出口的话，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在舌尖反复翻滚，烫得她忍不住抿紧了唇。

紧接着，就看见许姒期猛地转过身——不是冲她来的，而是头也不回地拐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白球鞋踩在水磨石地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急得像在逃。

尹祎聆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掐出四个弯月形的红痕。她明明是自己要划清界限的，可此刻看着那道仓促的背影，喉咙里却堵着团说不清的酸涩，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课间操结束的哨声刺破空气时，她被人流推着往教室走，在走廊拐角撞见了出来的许姒期。她正低头用湿纸巾擦鞋，动作有点狠，白球鞋上的面包碎屑被蹭掉了，却留下几道浅灰色的印子，像新添的疤。

 “许姒期。”尹祎聆的声音自己先抖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她，或许是想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会如她所愿，保持距离。

 许姒期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她没笑，也没问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把皱成一团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就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尹祎聆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变了——洗衣液的清香被消毒水的冷味盖了大半，像谁突然关上了窗，把所有暖融融的光都挡在了外面。

 “我……”尹祎聆张了张嘴，想说“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又觉得这话太虚伪，只能把剩下的半截话咽回去。

 许姒期已经走到教室门口，闻言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她。阳光从她身后涌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雾，看不清情绪。

 “还有事？”她的声音很平，像在问一个普通同学。

 尹祎聆被这句话堵得喉咙发紧。她看着许姒期转身走进教室，拉开椅子坐下，“哗啦”一声翻开课本，书页翻动的力道比平时大了不少。然后，她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目光落在黑板上，再没往她这边偏过一次。

 整节课，斜后方那道熟悉的视线彻底消失了。

 尹祎聆的后颈凉得发慌，比被盯着时更难熬。她反复摩挲着草稿纸上那些被划烂的名字，突然发现，原来那些让她想要逃避的注视，早就在她心里扎根了——现在猛地抽走，只留下一个空洞，风灌进去，呜呜地响，像谁在哭。

 她亲手推开的，却又在对方真的退后时，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