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对峙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尹祎聆的脚步一盏盏亮起来,又在她身后沉沉熄灭,像极了今晚那场无疾而终的告白。钥匙插进锁孔时,她的手微微发颤,转了两下才拧开。

 家里空无一人,只有玄关的感应灯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她心里那片冰凉。她踢掉鞋子,把自己摔进床里,书包随手扔在地上,拉链没拉严的缝隙里露出半本摊开的练习册,纸页边缘已经被指尖攥得发皱。

 窗外的夜色比学校走廊时更浓,路灯的光晕透过玻璃落在地板上,像一块模糊的光斑。尹祎聆盯着那片光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慢吞吞地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好像还在害怕看到什么,又好像在等什么。

 消息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许姒期。

那三个字的备注在屏幕上格外清晰,后面跟着一条未读消息。尹祎聆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疑了足足十几秒,才终于按下去。

内容很短,只有一句:「今天……对不起。」

没有解释,没有回应,甚至连标点都简单得像在敷衍。

尹祎聆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里的酸涩漫上来,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片没什么起伏的平静,只有微微抿紧的嘴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没有打字,甚至没有回一个表情,只是按灭了屏幕,把手机扔回沙发另一侧,转身拉起毛毯裹住自己,背对着窗户蜷缩起来。

黑暗里,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安静地响着,一秒,又一秒,像在数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和再也回不去的今天。

第二天的晨读铃像是生了锈,拖着沉闷的调子钻进教室时,尹祎聆正低着头往座位挪。她的脸色比窗玻璃上的霜花还要白,眼下是一片掩不住的青黑,连平日里最精神的那撮碎发都蔫蔫地垂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祎聆,你脸色好差啊,昨晚没睡好吗?”刘小萱递过来一杯热豆浆,指尖碰到她的手时,惊觉那温度凉得像浸在冰水里。

 

尹祎聆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扬起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没事,可能有点着凉。”尾音里的疲惫快要溢出来,可她还是挺直了背脊,翻开课本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怕一松劲,那些汹涌的情绪就会把自己冲垮。

 

第一节下课铃刚响,尹祎聆下意识往斜后方瞥了一眼,心脏猛地攥紧。许姒期正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穿过稀疏的人群,直直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像沉在深海里的礁石,藏着暗流。

 

尹祎聆几乎是本能地弹起来,抓起桌上的笔袋就往教室后门冲。帆布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她不敢回头,只觉得背后那道视线像烧红的铁丝,烫得她皮肤发紧。直到冲出教学楼,冷风灌进领口,她才扶着墙大口喘气,胸口却闷得发疼——原来逃避的滋味,比面对更难熬。

第二节课的铃声还没停稳,许姒期的身影又出现在教室门口。尹祎聆握着笔的手一抖,墨点在练习册上晕开一小团黑。她几乎是立刻起身,拿起空水杯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打水处,脚步快得像在逃离什么。

 可这次,许姒期没给她机会。

 刚拧开水龙头,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轻响——许姒期反手关上了水房的门,把外界的嘈杂都隔在了外面。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水龙头滴答漏水的声音,还有两人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

“为什么不回消息?”许姒期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带着压抑的质问,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尹祎聆强撑的平静。

 尹祎聆低着头,盯着水杯里晃动的光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说“没看见”,想说“手机没电了”,可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怕一开口,声音里的哽咽就藏不住,更怕抬头看见许姒期眼里的失望。

 “看着我。”许姒期的声音更近了些。

 尹祎聆还是没动,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许姒期的脸突然凑到她眼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的细小绒毛,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尹祎聆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酸涩感瞬间从眼底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死死咬着下唇,逼回眼眶里的湿意,依旧什么也没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水龙头偶尔滴下一滴水,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上课铃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这片僵持。尹祎聆像是突然被惊醒,猛地侧身,几乎是踉跄着从许姒期身边挤过去。她的肩膀不小心撞到了许姒期的胳膊,却没敢回头,只低着头快步往教室走,背影里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促。

 许姒期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伸出手想拉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不小心碰到她衣袖的冰凉触感,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钝痛。

水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那滴答作响的水龙头,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难堪的对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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