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藏在红牌下的心跳

尹祎聆对着对话框里“发送”按钮犹豫了三分钟，最后还是把那句“明天要回爸妈那边陪她们过北方小年了，今晚出来走走吗”发了出去。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盯着自己映在上面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只是回趟家，却像要做什么重大告别似的，连找个见面的理由都要在心里盘绕好几圈。

 楼下传来脚步声时，她几乎是弹着站起来的。许姒期穿了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拉链拉得老高，只露出点发红的鼻尖，看见她就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楼道口的位置：“这么冷的天，怎么突然想出来？”

 “怕你在家待发霉了。”尹祎聆故意说得随意，手却下意识往口袋里缩了缩，指尖碰到手机壳的棱角，“带你去个地方，不远。”

 许姒期没多问，跟着她往路口走。晚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沙沙的响，两人的影子被路灯切成一段段，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尹祎聆数着脚下的地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开始翻涌——其实她没说，收拾行李时翻到去年许姒期送的那支钢笔，笔帽上还刻着小小的“安”字，忽然就特别想在走之前，再跟这人待一会儿，哪怕只是沉默地走走路。

 “往这边。”她拐进通往环球城的那条路，远远就看见商场顶上的霓虹灯在夜空里铺开一片暖黄。许姒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脚步慢了半拍。

 “以前来过吗？”尹祎聆侧头问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羽绒服上沾的一点绒毛。

 “嗯，”许姒期的声音被风裹着，有点飘，“妈妈去年带我来买过冬天的外套，就在一楼那家女装店。”

 尹祎聆“哦”了一声，脚步却往扶梯的方向带：“上去看看？五楼有个书城，听说挺有意思的。”

 书城的暖空调烘得人身上发燥，许姒期把羽绒服拉链往下拉了点，露出里面浅灰色的毛衣。货架之间的过道里散落着几个看书的人，教辅区的灯光格外亮，照着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练习册，尹祎聆拿起一本数学真题，回头想跟许姒期说笑两句，却见她正盯着旁边货架上的荧光笔出神，手指在半空悬了悬，又轻轻收了回去。

 “看中哪个了？”尹祎聆走过去碰了碰她的胳膊。

 “没什么，”许姒期摇摇头，往楼梯口走，“下去逛逛吧。”

 二楼的过道比楼上安静些，有一整面栅栏上都挂满了红色的牌匾，像串起来的小灯笼。走近了才看清，每个字牌上都用黑笔写着字，“祝高考超常发挥”“愿家人平安喜乐”“希望明年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雪”……字迹歪歪扭扭的，却透着一股认真的劲儿。

 许姒期忽然轻蹲下身，长发垂落，去看最底下那排字牌。她微垂的眉眼间，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发丝在暖光里晃，像把尹祎聆心里那团因感情困扰而拧巴的乱麻，又轻轻拨了拨。

 鬼使神差地，尹祎聆摸出手机。指尖刚触到金属边框，又猛地顿住——此前面对这份感情的纠结不安，让她连掏出手机的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生怕惊扰眼前这一刻。她调小快门声，屏幕里，许姒期的侧脸被红牌映得微醺，睫毛颤巍巍扫过字牌上的祈愿，连带着尹祎聆攥手机的手都跟着轻抖。

 “咔嚓” 声融进商场嘈杂里，尹祎聆慌慌按灭屏幕。刚藏好手机，许姒期就转过脸，眼尾还沾着许愿牌的红，笑问：“看什么呢？” 尹祎聆喉间发紧，那些关于 “喜欢” 该怎么定义的迷茫，那些想靠近又怕失控的忐忑，全堵在嗓子眼，最后只憋出一句：“… 字牌上的祝福，挺好看的。”

 许姒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眼睛亮晶晶的：“是呀，大家好像都有很想实现的事。” 尹祎聆嗯了一声，没敢说—— 她现在最想实现的事，是把两人这份纠结又珍贵的情愫，好好理清楚，也想把此刻这画面，牢牢记住，更想知道，眼前人心里的 “想实现的事”，有没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