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焚心契之千丝引

复兴码头的潮水裹挟着浓重的铁锈气息扑面而来，机械兽的残骸仍在冒烟，焦糊味与腥咸的海风交织，刺得人喉咙发紧。路垚半跪在乔楚生身侧，指尖轻轻按在他锁骨处那道猩红的纹路上。银白色的血液顺着经络游走，如同活物般闪烁微光，却突然扭曲成细丝状，缓缓钻入乔楚生的掌心。“他在用星尘印记织网。”乔楚生猛然攥紧路垚的手，染血的并蒂莲纹与银丝交织处，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火花，“程江要把我们困进他造的‘命线茧’里，就像当年用傀儡丝操控三百年前的我。”他喘息着撑起身，警服袖口顺势滑落，露出半截染血的银镯——那是昨夜路垚扯断的链坠。路垚瞳孔骤缩，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乔楚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刹那间，星尘印记与银丝接触的地方泛起幽蓝荧光，映出空中无数漂浮的丝线。每一根丝线都拴着不同时空的碎片：少年乔楚生在玄武湖畔挥剑斩清兵，神情冷峻；成年乔楚生在赌场教路垚摸麻将，笑意浅淡；还有程江阴笑着将银针扎入机械兽核心的幻影，仿佛一张巨大的幕布在眼前铺开。“这些丝线是程江收集的‘因果’。”路垚低喝一声，解剖刀划开眼前的虚影，刀刃斩断的丝线瞬间化作灰烬，“他在用我们的过往编织困局，一旦缠上就再也逃不脱！”话音未落，码头阴影中忽然传来齿轮转动的低沉声响。一个熟悉的身影踩着机械兽残骸缓缓走近，那是赝品路垚，他的眼瞳蓝光比先前更加炽烈，仿佛要吞噬一切。“聪明，但晚了。”他伸手抚过胸口的星尘印记，路垚的银镯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程江大人让我转告——共生契约本就是他设计的‘锚点’，你们越挣扎，命线缠得越紧。”他抬手轻挥，空中的丝线骤然收拢，将两人逼至栈桥边缘。乔楚生突然低笑，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狡黠。他反手将枪管塞进路垚掌心，染血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小少爷，还记得初见那夜你问我什么是‘骗’吗？”他的声音忽而变得浑浊，成年与少年的音色在这一刻完全重合，“骗子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都信了谎言。”话音未落，他猛然扯断颈间的银链，链坠化作一枚银针，精准地刺入自己的心口。并蒂莲纹轰然炸开金红光芒，丝线触及光晕的瞬间消融殆尽。赝品路垚惊愕后退，却被藏在机械兽残骸里的戏票碎片割破手腕——正是少年乔楚生昨日塞给路垚的那张。“哥！”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少年乔楚生从钟楼顶跃下，勃朗宁枪管冒着青烟。他精准射断绑着戏票的银丝，碎屑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拼凑出“1937.8.13”的字样。路垚心头一震，这个日期赫然与青铜罗盘背面的刻痕一模一样。“程江在重构时空节点时露了马脚。”路垚迅速抬手，银镯撞上乔楚生的银针，星尘与并蒂莲纹交融成一幅完美的太极图，“他在用命案对应日历，想把我们困在镜像里重复死亡！”两人交握的手掌间迸发强光，空中的丝线如雪崩般消融。赝品路垚在光芒中扭曲、消散，但程江的冷笑却从机械兽核心深处幽幽传来：“好徒儿，你终于学会用我的法子骗自己了。”乔楚生踉跄倒地，锁骨处的猩红蔓延至路垚腕间，与他心口的并蒂莲纹结成一张血色蛛网。“原来续命丹的代价是共享命数。”路垚咬牙撕开衬衫，星尘印记与乔楚生的伤痕完美重叠，“三百年前你替我挡剑，如今换我替你改命！”他咬破指尖，将银血点在太极图中央，空中骤然显现四百年前婚书的虚影——泛黄的纸页上，“死生契”三字正渗出新鲜的血迹。朝阳刺破雾气时，乔楚生倚着生锈的货箱轻笑，声音疲惫却透着释然。他掌心握着半片染血的戏票，另一只手将路垚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小少爷，说谎的最高境界，是连老天都分不清真假。”远处钟楼传来七声轰鸣，少年乔楚生正在废墟里翻找程江遗留的机械兽图纸。路垚低头看向自己腕间的银镯，并蒂莲纹不知何时已被星尘的红光浸染。而乔楚生锁骨处的猩红正沿着他警服领口悄然爬上脖颈，像极了四百年前那碗续命丹沸腾时，翻涌的血色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