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焚心契之破晓劫

外滩的晨雾仍未散去，铜钟的残骸冒着袅袅青烟。路垚跪坐在碎砖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乔楚生警服下摆的褶皱。乔楚生倚着断墙微微喘息，胸前并蒂莲纹已褪成灰白，唯有锁骨处那一抹猩红如血滴凝固，与他染银的发梢相映成辉。“程江没死。”路垚忽然开口，解剖刀的尖端挑开机械兽残骸中半融化的银元。金属碎片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在你体内留下了东西。”乔楚生咳嗽着撑起身，掌心按在路垚膝头，并蒂莲纹骤然亮起又黯淡。“四百年前，他抽走了我一半的魂魄炼成傀儡，如今不过把欠的债还回来罢了。”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试图用一贯的不羁掩饰虚弱，“小少爷怕什么？有你在，阎王殿也敢闯。”路垚猛然抓住他的手腕，解剖刀划开一道血痕。“你的血为什么和我的一样银白？”他盯着伤口渗出的血液，瞳孔震颤，“因为续命丹的本质是交换命格？你把我变成另一个‘你’，好让我替你承受轮回之苦？”乔楚生僵了一瞬，随即低笑，染血的拇指轻轻擦过路垚唇角。“小少爷聪明过头了。”他的声音沙哑，指腹轻抚压住路垚渗血的齿痕，“三百年前，我吞下续命丹时，仙髓便已与你同源。所谓共生，不过是让你看见，我每一处伤疤上都刻着你的名字。”远处钟楼废墟传来齿轮卡顿的声音。少年乔楚生从残破窗棂一跃而下，手中的戏票碎片燃为灰烬：“哥！程江的机械兽正在复兴码头重组，他还带了……带了另一个‘路垚’！”路垚霍然起身，银镯撞在乔楚生胸口，发出清脆声响。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码头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容貌与路垚一模一样的人——同样的星尘印记，却穿着程江惯用的黑色长衫，眼瞳泛着数据流般的幽蓝。“赝品。”乔楚生攥紧枪柄，并蒂莲纹突然灼烧般明亮，“程江想用镜像替换你，就像当年他用傀儡代替我死在清兵剑下。”他踉跄欲前，却被路垚拽住衣领。“你的心跳变慢了。”路垚贴在他胸口，银血顺着并蒂莲纹渗入警服，“共享寿命的代价是双倍消耗，对吗？”他抬头直视乔楚生躲闪的目光，“若我毁了这契约，你是不是会立刻化作灰烬？”乔楚生长叹一声，成年与少年的声音在清醒时第一次交错：“当年莲舟沉没时，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想你被困在时空裂缝中重复死亡。”他忽然扣住路垚后脑，额角银发掠过对方锁骨，“但现在，我贪心了。”码头传来玻璃碎裂之声。赝品路垚指尖捻着戏票碎片，蓝眸泛起涟漪：“乔楚生，你教他剖开机械兽心脏时，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读不懂的人心？”他微笑着，面容却在数据流幻象中扭曲，“程江说，你为他逆天改命那夜，本该死在玄武湖的人是你。”路垚的呼吸骤然停滞。乔楚生猛然将枪口抵住赝品的眉心，扣下扳机的瞬间，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惊痛的倒影。“砰！”子弹穿透虚影，击碎码头的煤气灯。火光炸裂的一刹那，赝品化作银屑消散，只剩下程江冷笑回荡在空气中：“好徒儿，你终于学会骗自己了。”乔楚生力竭跌坐在路垚怀中，并蒂莲纹彻底暗淡。路垚撕开自己的衬衫，胸口的星尘印记竟与他的伤痕完美重叠。“三百年前你替我挡剑，如今换我替你活。”他咬破指尖，银血滴入乔楚生唇间，“要死一起死，要骗一起骗。”朝阳刺破雾霭时，少年乔楚生蹲在码头边清洗勃朗宁枪管。他瞥见兄长与路垚交握的手，不禁轻笑：“哥，你教他的剖尸刀法，原来也能剖开生死簿。”潮水漫过银元残片，折射出路垚衬衫下若隐若现的并蒂莲纹。而乔楚生锁骨处的猩红，正悄然爬上路垚腕间的银镯，如同四百年前那碗续命丹熬煮时翻涌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