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东华帝君的脚步声在空旷殿内回响,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万物臣服的韵律,将宫门外狂暴的撞击与嘶鸣都压了下去。他并未急着开启宫门,而是先走到了蜷缩在玉榻阴影里的石心身边。
她小小的身子仍在轻颤,那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不似作伪。东华伸出手,并非触碰,只是用宽大的紫袖拂过她眼前,袖袍带起的微风中蕴含着宁神静气的法则之力。石心剧烈的心悸似乎被这股力量抚平了些许,颤抖渐止,只是依旧紧紧抱着自己,将脸埋得更深。
“待着。”他留下两个字,声音不高,却有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说罢,他转身,步履未停,径直走向那扇轰鸣不休的宫门。重霖仙官已率领一队天将赶到宫门前,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仙力光芒在兵刃上流转,结成阵势,死死抵住正被巨力冲击、光华乱颤的宫门禁制。
“帝君!”重霖见东华走来,急忙躬身,“门外不知是何物,力大无穷,煞气冲天,竟能撼动宫门禁制!我等……”
东华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立于门前,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宫门,看到外面的景象。宫门的震颤在他站定的瞬间,奇异地缓和下来,并非外界冲击停止,而是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稳住了这方空间。
“开。”他淡淡下令。
重霖一怔,旋即不敢违逆,挥手示意。天将们收起兵刃,阵法撤去。那负责镇守宫门阵法枢纽的仙官深吸一口气,打出数道法诀。
嗡——
沉重的宫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内开启一道缝隙。
就在宫门开启的刹那,一股蛮荒、暴戾、带着浓郁血腥与毁灭气息的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煞气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被扭曲吞噬,地面凝结出黑色的冰霜。
门外的天将们被这股煞气逼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然而,那煞气涌至东华帝君身前三尺之地,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壁,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只能在他面前翻涌咆哮,却难以逾越雷池半步。
东华紫袍微荡,银发在煞气形成的风中纹丝不动。他透过开启的门缝,望向外面。
太晨宫外的云海之上,悬浮着一头巨兽。
其形如狮,却生着龙首,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鳞甲,鳞甲缝隙间有熔岩般的红光流动。体型庞大如山岳,一双巨目赤红如血,充斥着疯狂与痛苦。它周身缠绕着实质般的黑色煞气,方才撞击宫门的,正是它那布满骨刺的狰狞头颅。更引人注目的是,它颈上套着一个断裂的、刻满禁忌符文的黑色金属项圈,项圈断裂处,残留着强大的封印之力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与石心灵核深处那道烙印同源的古老魔气!
这绝非寻常魔兽,其形态气息,竟像是早已绝迹于洪荒的、只存在于上古卷宗中的魔族皇族坐骑——烬炎睚眦!
此刻,这头本该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凶兽,正疯狂地攻击着太晨宫,它的目光穿透门缝,死死锁定殿内某个方向——正是石心所在的位置!那目光中,有暴戾,有痛苦,更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扭曲的渴望!
“吼——!”
见宫门开启,烬炎睚眦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吼,熔岩般的吐息喷涌而出,灼烧着云海,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再次狠狠拍向宫门!
东华帝君眸色一冷。
他甚至未曾抬手,只是意念微动。
那头凶威滔天的烬炎睚眦,拍下的巨爪在距离宫门尚有百丈之遥时,仿佛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比星辰更坚固的墙壁!
“咚!!!”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撞击都更沉闷、更令人牙酸的巨响爆开!
烬炎睚眦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那只巨大的爪子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折断,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岩浆般喷洒出来,落在云海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它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反震之力狠狠抛飞出去,在云海中翻滚出数千丈,才勉强稳住,但凶焰已被打散大半,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和惊惧的低吼,赤红的巨目死死盯着宫门口那抹紫色的身影,不敢再上前。
东华帝君缓缓一步,踏出宫门。
他立于云端,俯瞰着那头挣扎的凶兽,目光淡漠如视草芥。
“孽畜。”
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烬炎睚眦的元神深处。
那凶兽浑身鳞片倒竖,发出恐惧的呜咽,竟伏低了头颅,不敢与他对视。
东华的目光掠过它颈上那断裂的项圈,眸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他并未立即将这凶兽抹杀,而是抬眸,望向更高远的天际,望向那冥冥中牵引此兽前来、又或许正暗中窥视此地的因果线。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本君尚未去寻,”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周遭天地法则都为之震颤的寒意,
“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以他为中心,一道无形的领域骤然扩张,将整片云海、连同那头烬炎睚眦,彻底笼罩。领域之内,时间、空间、乃至因果,仿佛都陷入了绝对的凝滞。
三十三重天之上,诸天仙神,凡有感于此地变故者,皆心神剧震,不约而同地望向太晨宫的方向,只觉得一股源自洪荒初开的恐怖威压,时隔万载,再度君临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