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尔等——找死！”
冰冷暴虐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黑色海啸，自罗睺计都周身轰然炸开，瞬间将茅屋残骸彻底碾为齑粉！墨色的煞气冲天而起，硬生生将那煌煌天威的金色雷光逼退、吞噬！天空被撕裂成泾渭分明的两半，一半金光璀璨，仙威凛凛，一半墨海翻涌，魔煞滔天！
高天之上，云层之中，显露出数道身影。为首者金甲神将，面容威严冰冷，手持雷戟，正是方才出声之人。其身侧还有数名仙官，手持法宝玉器，结阵而立，仙光流转，死死锁定下方那煞气中心的身影。
“罗睺计都！你逆天弑尊，罪无可赦！还不束手就擒，随我等回天庭伏法！”金甲神将声如洪钟，带着天道法则的威压，震得下方山野嗡嗡作响。
回答他的，是一道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煞气冲击！
罗睺计甚至懒得废话，猩红的魔瞳中只有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暴戾！这些蝼蚁，竟敢惊扰于此，毁他暂居之地，更是险些伤及……伤及他身后的……
念头至此，那翻涌的煞气愈发酷烈！他抬手虚抓，一柄由纯粹毁灭意志凝聚而成的黑色巨刃凭空出现，带着撕裂苍穹的尖啸，悍然斩向云层仙阵！
“结阵！御！”金甲神将脸色一变，厉声大喝！
众仙官急忙催动仙力，仙阵光华大盛，化作一面巨大的金色光盾！
轰——！！！
黑色巨刃狠狠斩在光盾之上！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骤然扩散，下方山林如同被无形巨手碾过，树木摧折，山石崩裂！大地剧烈震颤！
金色光盾剧烈晃动，光华瞬间黯淡大半，结阵的仙官齐齐闷哼一声，修为稍弱者更是嘴角溢血，脸上露出骇然之色！这魔头重伤未愈，竟还有如此威能！
“冥顽不灵！引九霄神雷！”金甲神将怒吼，手中雷戟指向苍穹！
霎时间，乌云密布，电蛇狂舞，比之前粗壮十倍不止的恐怖雷光在云层中酝酿，煌煌天威，锁死下方一切生机！
而此刻，瘫软在罗睺计都煞气护壁之后的慕湮，正承受着此生未有的恐怖。
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冲击，那仙魔对峙的滔天威压，即便有余波被身前的煞气之墙挡住，依旧震得她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耳中嗡鸣不止，鲜血不断从口鼻溢出。她看不见那末日般的景象，却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感知到那纯粹神圣却冰冷无情的仙威，感知到身前那熟悉气息化作的、更加恐怖暴虐的魔煞！
仙……魔……
真正的仙魔大战，就在她头顶上演！
而她，如同风暴中心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生死全然系于身前那尊煞神的一念之间。
恐惧已经超出了极限，反而带来一种诡异的麻木。她蜷缩在冰冷的煞气护壁之后，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又是一道更加恐怖的九霄神雷悍然劈落！金光刺目，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净化湮灭！
罗睺计都冷哼一声，竟不闪不避，周身魔纹亮起幽暗光芒，一拳向上轰出！拳锋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崩裂，纯粹的暴力硬撼天道雷罚！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响几乎撕裂人的耳膜！金色雷光与黑色魔拳狠狠撞在一起！
光芒爆散！金甲神将脸色剧变，猛地喷出一口金血，踉跄后退！他手中的雷戟竟出现了一丝裂纹！结阵的仙官更是人仰马翻，仙阵瞬间溃散！
罗睺计都身形微微一晃，脚下大地寸寸龟裂，但他周身煞气却愈发炽盛！猩红的瞳孔中燃烧着暴戾的战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必须尽快解决！此地不宜久留！战斗动静太大，只会引来更多追兵！而且……他余光扫过身后那脆弱不堪、几乎被余波震散魂魄的盲女。
麻烦！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
一名手持琉璃宝镜的仙官捕捉到了这一瞬的间隙，宝镜骤然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光，并非攻向罗睺计都，而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他的防御，直射他身后的慕湮！
那白光并无太大杀伤力，却带着极强的禁锢与显形之力！旨在控制住那看似与他关系匪浅的凡人，扰乱其心神！
“找死！”罗睺计都暴怒！竟敢当着他的面，对他身后之人出手！
他猛地回身，速度更快！一把抓向那道白光！
然而，就在他回身出手的瞬间——
那一直强撑着的、因旧伤未愈又强行催谷而紧绷的魔元，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周身那完美无缺的煞气防御，也因此出现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
高天之上，那一直蓄势待发的金甲神将眼中精光爆射！
就是现在！
他不顾伤势，燃烧本命仙元，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出现裂纹的雷戟之上！
“诛魔——！”
雷戟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洞穿虚空的金色流星，精准无比地射向罗睺计都因回身救援而露出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破绽！这一击，凝聚了他毕生修为和仙阵残余之力，威力远超之前所有！
前后夹击！杀机毕露！
罗睺计都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电光火石之间，他面临选择——要么硬抗身后雷戟，保全身前盲女！要么回身抵挡，但那道仙官白光必定击中慕湮！
没有思考。
甚至没有权衡。
纯粹的本能驱动了他冰冷的魔躯！
他竟完全不顾身后那足以将他重创甚至击杀的恐怖雷戟，那只抓向仙官白光的手速度更快，一把将那道白光捏碎成虚无的光点！同时，另一只手猛地向后一挥，一股磅礴的煞气强行卷起瘫软的慕湮，将她远远推开，脱离战圈最核心！
而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同一瞬间——
噗嗤——！！！
那柄凝聚了金甲神将全部力量的雷戟，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狠狠贯入了他的后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金色的雷光如同毒蛇，瞬间钻入他的魔躯，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魔元！与他体内原本未愈的天罡旧伤轰然对撞，爆发出更加恐怖的毁灭性能量！
罗睺计都的身体猛地一震！向前踉跄一步！
他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闪耀着毁灭雷光的戟尖。
猩红的魔瞳中，暴戾和杀意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正的愕然。
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不智的选择。
为了一个凡人？一个麻烦？一个蝼蚁？
“魔头受死！”金甲神将见状大喜，强提仙元，便要催动雷戟彻底爆发！
然而，就在这时——
罗睺计都猛地抬起头！那双愕然的猩红瞳孔，瞬间被更加疯狂、更加酷烈的暴戾所充斥！
“吼——！！！”
一声非人般的、震彻天地的咆哮从他口中爆发！周身原本因重伤而有些溃散的煞气，如同回光返照般，以更加恐怖狂暴的态势轰然炸开！
插入他后心的雷戟，被这股疯狂的力量硬生生逼出寸许！金色的雷光被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煞气疯狂吞噬、湮灭！
他猛地转身，完全不顾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恐怖伤口，任由雷戟在他体内造成更大的破坏，一只魔爪如同跨越空间般，直接扼住了远处那名手持琉璃宝镜的仙官的脖颈！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仙官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头颅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下去，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仙体瞬间黯淡无光，神魂俱灭！
“你！”金甲神将骇然失色，没想到他受此重创竟还有如此战力！
罗睺计都甩开仙官的尸体，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金甲神将，那目光中的暴戾和杀意，几乎要将对方的神魂都冻结！
他一步步踏空而起，每踏出一步，胸口的雷戟便被他逼出几分，金色的雷光与黑色的魔血疯狂交织溅射，他却恍若未觉！气势不降反升，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灭世修罗！
“快！拦住他！”金甲神将惊恐后退，指挥着剩余惊惶失措的仙官。
各种仙法法宝的光芒再次亮起，却如同螳臂当车，被那暴走的煞神轻易撕碎、湮灭！
杀戮！纯粹的杀戮！
罗睺计都如同虎入羊群，每一次挥手，便有一名仙官陨落！魔血与仙血混杂着洒落长空，将下方山野染得一片狼藉！
他胸前的雷戟已被他彻底逼出，丢在一旁，但那伤口却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疯狂逸散着他的魔元和生命力，金色的天罚之力依旧在他体内肆虐，与他的魔元激烈对抗，每一次出手都在加剧他的伤势！
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杀戮！清除掉所有惊扰者！所有威胁！
终于，最后一名仙官也被他捏碎了神魂。
高天之上，只剩下那名金甲神将，脸色惨白，仙甲破碎，雷戟也已失落在下方山林，他看着那尊浑身浴血、煞气却愈发恐怖的身影步步逼近，眼中终于露出了绝望。
罗睺计都抬起手，魔爪凝聚着最后的力量，就要将这名神将也彻底抹杀——
就在此时！
下方山林中，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哭腔的惊呼：
“琉璃——！”
是慕湮的声音！她被他推开，摔落在远处林中，虽未受直接冲击，却被这仙魔大战的恐怖景象和罗睺计都那疯狂自毁般的打法吓得魂飞魄散！她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那不断溃散、变得极其不稳定的恐怖气息！
这一声惊呼，如同最细微的银针，精准地刺入罗睺计都疯狂杀戮的意识核心。
他挥出的魔爪，骤然停滞在半空。
猩红的瞳孔中，那铺天盖地的暴戾和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低头，看向自己不断逸散魔元的恐怖伤口，又看向远处林中那微弱的气息来源。
麻烦……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杀了这神将，简单。
但之后呢？他的伤势已压制不住，若再有追兵……
他看向那名面露绝望、闭目待死的金甲神将，又看向慕湮的方向。
最终，那凝聚着毁灭力量的魔爪，缓缓放下。
他猛地转身，化作一道黯淡了许多的黑色流光，冲向下方的慕湮，卷起她，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和那名劫后余生、满脸难以置信的金甲神将。
千里之外，一处隐蔽的山涧深处。
罗睺计都重重地摔落在地，怀中的慕湮也被甩出几步远。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猛地喷出一大口暗沉的、夹杂着金色雷光的魔血，身体踉跄着单膝跪地，周身的煞气如同破了洞的皮囊，疯狂外泄，再也无法凝聚。
胸口的那个巨大豁口，狰狞可怖，内里金光与黑气疯狂交织侵蚀，散发出毁灭的气息。
慕湮摔得头晕眼花，却立刻挣扎着爬起，循着那浓郁的血腥味和紊乱恐怖的气息摸索过来。
“琉璃！罗睺计都！”她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胡乱地摸索着，终于触碰到他冰冷却正在不断颤抖的躯体，触碰到那一片湿黏滚烫、不断逸散着可怕能量的伤口！
“你……你怎么样？”她吓得手足无措，眼泪再次涌出，“好多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罗睺计都抬起手，似乎想推开她，指尖却无力地垂下。
他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和惊惶，看着她徒劳地试图用手捂住他那恐怖的伤口，试图阻止魔元的流逝。
猩红的魔瞳中，那疯狂的暴戾早已褪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茫然的空洞。
为了这么一个……无用的凡人……
值得吗？
他闭上眼，意识开始沉入无边的黑暗。
最后感知到的，是那双颤抖的、温热的手，徒劳地按在他的伤口上，和那绝望的、一遍遍的哭泣。
“……别死……”
“罗睺计都……别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