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极于情,唯极于城

楼上,阴影处,沈景然抱着手臂倚墙而立,银眸冰冷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两人毫不犹豫踏入漩涡的场景,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不屑的冷哼:“自讨苦吃,蠢货。”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房间内,躺在床上的雨浩,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似乎几不可察地、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长长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了颤,仿佛在无尽的昏迷深渊中,感应到了什么与他命运相连的丝线被剧烈地拨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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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笑红尘和徐天然毅然踏入幻梦深渊入口的刹那,沈家府邸,雨浩静谧的卧室内。

  躺在床上的雨浩,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然而,在他那广阔无垠、此刻却因神力透支而显得有些混沌的意识海深处,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悄然涌动。

  这股力量并非来自外界,也并非他自身恢复的神力,更像是……他刚刚继承的命运神位与这片斗罗大陆之间某种尚未完全稳固的连接,被幻梦深渊那特殊的、涉及灵魂与命运的规则波动所意外触发、牵引。

  他的灵魂意识,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拉扯着,脱离了下沉的混沌,飘飘荡荡,坠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由无数命运碎片交织而成的奇异幻境之中。

  这并非幻梦深渊针对他的试炼,而更像是一次命运的被动示警,一次无意识的、基于神格本能的真相窥探。

  幻境之中,景象飞速流转,最终定格在了星斗大森林——他初遇贝贝和唐雅的那一天。

  但这一次,他看到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温暖”和“巧合”截然不同!

  他看到,贝贝和唐雅早已潜伏在附近,他们的目光并非偶然发现一个昏迷孩子的惊讶与同情,而是带着一种精准的、搜寻猎物般的锐利和……急切!

  他看到,在他昏迷、沈景然离开去采摘果子的短暂空隙,一道极其隐晦的、带着海神气息的金色光芒从天而降,悄然没入他的体内,并非伤害,而是像某种……标记和引导。紧接着,贝贝和唐雅就“恰好”出现了!

  他看到,贝贝那“温和”的笑容背后,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完成任务般的放松。唐雅的“心疼”和“邀请”也显得夸张而刻意。

  幻境画面再转,是史莱克学院。

  他看到,当他不在场时,戴华斌、巫风等人对他的鄙夷和嘲讽是那般赤裸裸,甚至一些老师眼中也带着淡淡的惋惜和一种……看待“特殊工具”般的审视。

  他看到,王冬在无人时,会对着镜子练习对他露出的“友好”笑容,眼神却时而困惑,时而冷漠,仿佛在执行一项并不情愿却必须完成的任务。他甚至“听”到一次王冬与一个模糊的、威严声音的精神交流片段:“……爸爸,为什么一定要是他?他的武魂只是……” 

  “…听话,冬儿,他的气运对你和舞桐至关重要,能滋养你们,稳固唐门和史莱克的未来……这是必须的牺牲……”

  他看到,玄老、言少哲等人看他的目光,并非纯粹欣赏天才,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珍贵的、拥有巨大潜在价值的宝物,一件可以用来振兴学院、甚至与上界某位存在交易的筹码。

  他看到,每一次史莱克看似给予他的“机遇”和“保护”,背后都隐约连着一条无形的线,在抽取着他身上那庞大而纯净的本源气运,这些气运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汇入史莱克的根基,汇入王冬和那个偶尔会出现、与王冬容貌极其相似的粉蓝发少女——唐舞桐的体内,滋养着她们,巩固着某种联系。

  一切温暖的关怀、热血的同伴之情、学院的重视……在他此刻命运之瞳的被动窥视下,都褪去了伪装,露出了冰冷而利用的内核。

  这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一个从他六岁起就精心编织的、以情感为绳索、以学院为牢笼的骗局!目的就是为了窃取他身上的气运,去滋补所谓的“天之骄子”,去巩固史莱克和唐门的万年基业!

  巨大的悲伤、愤怒和被背叛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雨浩的灵魂意识!即使是在昏迷中,他的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冰凉的泪珠。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真相。 原来那些看似美好的过往,都浸透着利用和虚伪。

  而这时,幻境中闪过几个极其短暂的碎片——是他哥哥沈景然的身影!躲在层层空间夹缝中,银色的眼眸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盯着史莱克的一切,拳头紧握,几次想要冲出来,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阻止、带走。他甚至看到哥哥因为愤怒和心疼,一拳砸碎了一个小型位面的山脉!

  哥哥……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看穿了这一切!所以他才会那么讨厌史莱克,讨厌所有接近自己的人!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却因为某种规则限制无法直接干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骗、被利用!那种无力感和愤怒……

  更深沉的痛苦和明悟淹没了雨浩。原来,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哥哥的痛苦,或许并不比他少。

  幻境的景象开始模糊、消散。这次意外的命运窥探耗尽了那点牵引力,雨浩的灵魂意识再次沉入深深的昏迷之中,但那些冰冷的真相,已经如同烙印般,刻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幻梦深渊。

  笑红尘和徐天然在踏入漩涡的瞬间,便感觉天旋地转,灵魂仿佛被强行剥离,投入了两个截然不同、却同样残酷真实的幻境之中。

  ——笑红尘的幻境——

  他发现自己不再是明德堂万众瞩目的天才少堂主。他因一次“重大魂导器事故”而被剥夺了一切荣誉和地位,甚至被逐出了明德堂!爷爷镜红尘对他失望透顶,闭门不见。往日巴结他的人纷纷唾弃他,嘲笑他是陨落的废物。

  而更让他崩溃的是,他“看到”雨浩因为失去了他的庇护,虽然这种庇护在现实中可能并不明显,但在幻境中被放大,在一次外出中被一群神秘人围攻、抓走!他疯了一样去寻找,动用一切以前的人脉和资源,却只换来更多的嘲讽和闭门羹。

  最终,他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找到了雨浩……冰冷的、毫无声息的尸体。那银蓝色的头发沾满了污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永远地失去了光彩。

  “不——!!!”笑红尘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扑过去抱住那冰冷的身体,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巨大的痛苦和绝望瞬间将他吞噬。是因为他的无能!是因为他失去了地位和力量!所以他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的世界彻底失去了颜色,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自责。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要随着这绝望一同消散。

  ——徐天然的幻境——

  他发现自己被废除了太子之位!理由是他“身有残疾,德不配位”,且与“帝国罪人”笑红尘交往过密(注:“幻境扭曲”。他的皇弟们趁机发难,往日支持他的大臣纷纷倒戈,上演着一出出精彩的落井下石。他被软禁在东宫,如同困兽。

  然后,他“看到”雨浩被一伙强大的、来自星罗帝国的刺客潜入明都掳走!罪名是“日月帝国的秘密武器”。他动用手中仅存的、最后的力量去营救,却因为得不到任何支援,行动失败,损失惨重。

  传来的消息是:任务目标已被“处决”。

  那一刻,徐天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瞬间捏碎。无尽的冰冷和杀意席卷了他,但比杀意更深刻的是那蚀骨的绝望和无力感。他算计一生,争夺权力,最终却连最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这太子的位置,这帝国的权势,到头来竟如此可笑!没有力量,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一切都是空谈!他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幻境中,他坐在冰冷的轮椅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一点点变得虚无,变得透明。所有的野心和抱负,在失去那个人的瞬间,都变得毫无意义。

  就在两人的意识都即将被幻境的绝望彻底同化、身体几乎完全透明、濒临彻底消散的终极时刻——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担忧和急切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和层层幻障,直接响彻在他们的灵魂最深处:“……不要……坚持住……”

  是雨浩的声音!(这实际上是幻梦深渊根据他们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执念模拟出的、最致命的诱惑和最关键的考验——是放弃自我沉溺于这虚假的关怀,还是认清幻境?)

  这声音如同在干涸沙漠中注入的一滴清泉,瞬间刺激了两人几乎彻底沉寂的意识!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古老、缥缈、仿佛由无数梦境汇聚而成的声音,直接在他们的真灵深处响起,充满了蛊惑与考验的意味:“痛苦的灵魂啊……你们渴望挽回吗?渴望改变这绝望的结局吗?”

  两人濒临消散的意识猛地一颤。

  “那么……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用你们的一切——你们的生命、你们的灵魂、你们所有的存在痕迹——去换回他的生命,让他重新活过来,安然无恙,忘却所有痛苦,拥有幸福圆满的人生……你们,可愿意?”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笑红尘在无尽的绝望中嘶吼出声:“愿意!拿去吧!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好好活着!”什么天才之名,什么明德堂,什么尊严,在雨浩的生命面前,一文不值!

  徐天然在冰冷的黑暗中,几乎是同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斩钉截铁地回应,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愿意。吾的一切,皆可予取予求。换他生。” 万里江山,无上权柄,不及那人一笑。若能换他重生,舍了这残躯与魂魄又何妨?

  那古老的声音似乎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评估这答案的真实性,随即再次响起,蛊惑中带着更深的试探:“即使……这意味着你们将彻底消失,无人记得你们的存在,你们的世界将彻底抹去你们的痕迹,而他……甚至会忘记你们,爱上别人,与他人携手白头……你们也愿意吗?真的愿意放弃你们所执着的一切,只为换他活着?”

  这是最残忍的拷问!不仅要付出生命,还要承受被彻底遗忘、被取代的终极代价!

  幻境中,笑红尘仿佛看到了雨浩对着一个模糊的人露出温柔的笑容,那笑容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此刻却如同毒刃刺心。他的心在滴血,灵魂在颤抖,但……

  “愿意!”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幸福……忘了我也好……” 爱到极致,便是成全,便是只要你好,我万死不惜。

  徐天然仿佛看到雨浩身着喜服,与一个身影并肩而立,接受万众祝福。那画面刺目得让他几乎魂飞魄散。无尽的酸楚和嫉妒几乎要淹没他,但帝王的决断和那超越一切的爱欲最终占据了上风。他闭上眼,艰难地、一字一顿地:“……愿意。君无戏言。” 他的爱,是占有,但更是守护。若他的存在反而成为阻碍,那他宁愿用最彻底的方式,换那人一世长安。

  在他们做出这最终抉择的瞬间,那几乎完全透明的身体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情感光芒!那是不含一丝杂质的、最极致的爱恋与牺牲的意志!

  整个幻梦深渊仿佛都为之震动!

  缠绕他们的绝望幻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那古老的声音发出一声悠长的、意味不明的叹息,随后缓缓消散。

  两人感觉灵魂猛地一轻,仿佛挣脱了无数枷锁,虽然力量虚弱,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他们成功通过了“缘梦花”试炼最核心的考验——唯极于情,唯极于诚,方可得见真我,得触缘梦。

  他们依旧身处深渊之中,前路未知,但最大的心魔已然破除。接下来,才是真正寻找“缘梦花”的旅程。而他们的身影,也重新变得凝实起来,只是脸色都苍白得吓人,仿佛大病初愈,眼神却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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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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