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

张放放已经被杜子谔抬走，现在偌大的空地只剩下几个魔族继承人。

其他人一言不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两个大人物都冷着脸没有说话，他们哪里敢打扰大人物思考人生。在得到龙皓晨点头允许后，继承人们做鸟兽散，分开执行任务去了。

“霍雨浩。”龙皓晨走到霍雨浩身后，将手搭上后者肩上。

“嗯？”霍雨浩转身，眉眼间积压的郁气一扫而空，嘴角微微扬起，神色轻松。

“这些……还有办法恢复吗？”龙皓晨视线扫过那些从手臂攀延而上的冰霜，眉心皱起。

霍雨浩不以为意地笑笑，“该我的，强行降临梦幻天堂，又超载使用神力，被反噬了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闻言，龙皓晨搭在他肩上的手缓缓收紧。

这个人明明疼得全身都在发虚汗，却还在硬撑。

“神界还好吗？”他垂眸，眼睫的阴影遮住部分情绪。

“好啊，怎么不好？我办事你得放一万个心啊。”霍雨浩没心没肺地笑了。

“……”

他好像，感知不到我的情绪了。

龙皓晨收回手，没有接过话茬。

两人席地而坐。

霍雨浩眯起眼享受着梦幻天堂温暖的阳光，曦光给他的眉眼和发丝镀上一层浅金，脸上还挂着清浅温和的笑意，细碎的微光随着视线转移在眼底跳跃。

他打量着梦幻天堂，像个好奇心很重的小孩一样，边看边称赞，感受颇为新奇：“这地方真漂亮。”

“那你呢？”龙皓晨突然问道。

霍雨浩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问懵了，他转头对上龙皓晨的视线，疑惑道：“什么？”

龙皓晨只看着他。

于是这个聪明人托着下巴想了几秒，随后一拍手，恍然大悟：“你什么意思？我长得当然帅了。”

“……”

龙皓晨有些头疼。

说霍雨浩聪明吧，这人好像听不懂他的话外音；而说这人不聪明吧，他又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气氛。

龙皓晨只得无奈地改正，“你不顾自己安危，每次都为别人考虑周全，你永远都把别人放在第一个，对自己吃过的苦毫不在意。”

说到最后，龙皓晨皱起眉，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也许还有些无奈的愤怒，可他现在看着这个人疲惫的笑容，一点气都生不出来了。

他声线柔和许多，轻声问道：

“霍雨浩，那你呢？你想过为自己考虑吗？”

这次再听不懂就见鬼了。

霍雨浩一愣。

很多年过去了，除了天梦哥他们，再也没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他一时半会无法回答。

对啊，自己呢。

他早就不知道了，甚至，他也许还没有龙皓晨了解自己。

可这件事，难不成是他不想吗？是他不能，是他不配。

霍雨浩这个人对不起太多人了。

对不起母亲的遗愿，没有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平安快乐；对不起唐舞桐的爱，让她孤身一人；对不起唐雅的信任，没有守护好唐门；对不起师兄师姐们的期望，最后一无所成。

周漪、王言、王冬儿、马小桃、穆恩、融念冰、他的魂灵们、采儿……

他还对得起谁？

他甚至对不起这个千疮百孔的自己。

所以他怎么敢活得再自私一点。

他就是个罪人啊，赎罪是天经地义。

“我……”霍雨浩张口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发现自己似乎落实了这个罪名，辩无可辩。

“霍雨浩，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龙皓晨语气如常，话语之中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让人放松，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他眉眼平和，偏过头静静看着陷入沉思的霍雨浩，目光温柔，“你舍得，我舍不得。”

微风拂过发梢，龙皓晨澄蓝的眸子含着清浅的笑意，还有似水的柔情，那些担忧、怒火和心疼都化在这方柔情四溢的深潭里，水光潋滟。

迎着对方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目光，霍雨浩久违地有些窘迫，嗓子涩得连音节都发不出，像个犯了错乖乖挨训的小孩。

跟先前人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活阎王判若两人。

脑子里自动重复了一遍龙皓晨说过的话，很不合时宜地，他感觉自己耳尖在烧，大脑都要宕机了。

从来，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难怪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龙皓晨这样，分明是……

等一下，霍雨浩你在想什么？！现在是该乱想的时候吗！

他在心里扇了那个邪恶的小人一耳光，狠狠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无言对视。

霍雨浩本人不知道，他眼神里下意识放出的求助信号让他现在看上去有点儿可怜巴巴的，真像受了别家小孩儿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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