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二）

一心要飞往远方的鸟儿，这一方蓝天是困不住它的，或许这片天空是鸟儿的归属，但绝不是鸟儿的终点。

明明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真正到了坦白的时候，蓝妍雨心中还是不免有些落寞。

望着两人，霍雨浩心中五味杂陈，除了莫大的愧疚，还有莫大的希望。

希望来日再见，即使刀剑相向，我们依然能够对彼此抱有信任。虽然这几乎不可能，但渺小的希望总能胜过一刀割舍的痛楚。

抱着一腔决绝和满心眷恋，鸟儿展翅飞向那片风云诡谲的天空。

蓝妍雨没有向圣灵心说出自己那个推测，但她绝对不会否定自己快要落实的猜想。

出于初见时的心有灵犀，蓝妍雨作为一位母亲，替霍雨浩保守了秘密。因为她相信霍雨浩。

第一眼，除了少年那惊心动魄的脸庞，蓝妍雨还看见了那双眼中藏匿着的深沉与桀骜。仿佛活泼幼鸟向往天空，也仿佛断翅之鹰渴望归乡。

她明白，驱魔关曾经是霍雨浩的家，但在她心中怀疑的种子发芽那一瞬间，驱魔关就成为了困住霍雨浩的囚笼。

可是蓝妍雨不忍心这么做。

这八年间，她清晰地感受到，霍雨浩鲜活的心脏之外覆着一层坚冰，她捂不化的坚冰。

因为霍雨浩没有意识到自己变了。

所以蓝妍雨只能为这只鸟儿擦拭干净翅膀上的血污，等待翅膀能够扇动那一天，抬手将它送入天空。

望着霍雨浩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在掌心默默躺着的勿忘我戒指，蓝妍雨抑制住了眼眶泛红的冲动。

迷途的鸟儿，尽管离开吧。

狂风暴雨、阴云绵绵亦或是晴空万里，都能教会你飞翔。

……

枫秀视线掠过出神的霍雨浩，直直与阿宝狂热的眼神相对，面无波澜道：“今日以后，龙皓晨就是魔族二殿下。”

魔族二殿下，意味着太子殿下阿宝并不是继承下一代魔神皇的唯一人选。

不理会阿宝和龙皓晨立马变得惊愕的表情，枫秀淡然地继续，“十日之后的驱魔关，魔族二殿下的名讳将无人不知。”

阿宝眼神落在他身上，滚烫得像是要将这位才领回来的外甥浑身上下刮个彻底，一点不留情。

顶着这样的眼神，龙皓晨心中无奈又苦涩地想：看来这声“皇祖父”喊与不喊都由不得他了。

枫秀这是明着要划出龙皓晨与人类一方的界限，也是提醒龙皓晨不要掉以轻心。

“陛下，我恐怕暂时不能同意了。”龙皓晨缓慢开口，说出的话让阿宝都愣了一下。

但随即，阿宝明白了。

龙皓晨是光明体质，天生与魔族对立，体内那点逆天魔龙血脉都隐下不少，但成为二殿下就必须觉醒血脉，他现在只是一个五阶，身体还无法承受光暗两种力量的对抗。

最主要的是，龙皓晨还得比赛，一众高层一定会感应到他身上有逆天魔龙的气息。

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但龙皓晨心中揣测着枫秀的回答，百转千回后得出三个字——不可能。

上一世，他不一样才五阶就跟阿宝打了一架。

所以枫秀大概不会再等龙皓晨了。

魔宫此时针落可闻。

“陛下，还请深思。”一道清冷沉静的嗓音突兀响起，搅动了一室诡异的沉默。

枫秀手撑着脸侧，闻言眉间一跳，依旧面无波澜：“说吧。”

意思是让他不要拐弯抹角，省些弯弯绕绕。

抬首，两人视线相撞，那永远波澜不惊的深蓝色眼眸看得霍雨浩第一次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游神归来，霍雨浩嘴下俨然丝毫不留情，“魔族久仰奥斯汀格里芬大名，陛下却不舍得告知我这条龙在二殿下身边养着？”

开口便是一派温和优雅从善如流的讥讽。

阿宝静静听着这一番埋怨，太子之位受到威胁的些许不快消解了大半。随后忍着笑，先行告退了。

毕竟是自己的外甥，能有多讨厌呢？

见枫秀没有动作，霍雨浩伸出几根手指，轻轻晃了晃，眼神里多了几分少见的狡黠，“四十箱上好矿石，陛下定然是拿得出来的。”

“属下已经遣人送到了。”龙形态的黄烁幽幽开口，替枫秀挡下了霍雨浩的不悦。

“恕我失陪，新一批暗器还差点火候。”霍雨浩见捞着好了，便也不多再计较。

“你与他同去吧。”

龙皓晨敛下眸子，应了声“好”便一同离开了。

立位二殿下一事，便也在霍雨浩的打搅之下，无疾而终了。

两人身影消失在殿前后，枫秀双指捻住眉心，轻轻叹了口气，疲惫之态不似作假。

“黄烁，去将三弟请来。”虚靠着椅背，手肘撑在一边，枫秀阖上眼皮，等待瓦沙克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