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牌和你47
训练馆的空调冷气混着地板蜡味往鼻腔里钻，你正反手撕开王曼昱发来的下旋球，胶皮摩擦的锐响里突然掺进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余光里那道影子瘦得硌人——王楚钦背着球包站在门口，队服外套松垮垮挂着，颧骨支棱得更明显了。
许昕的球“啪嗒”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林高远：哟，大头回来加餐啊？”
林高远先打破沉默，尾音飘得有点虚。
王楚钦弯腰捡球的动作带着省队集训刻进骨子里的板正，起身时目光像探照灯扫过球台，最后钉在你汗湿的后背上。
你手腕发力把球抽向对面挡板，“砰”的一声闷响像给这幕戏敲了定音锤。
他没说话，拎着球包转身往办公室走，影子被日光灯拉得细长伶仃。
刘国梁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漏出条状的光，正切在王楚钦交握的手上。
那双手关节更粗粝了，虎口结着深褐色血痂。
刘国梁：省队食堂养不起你？”
刘国梁的保温杯墩在桌上，枸杞红枣跳起来
刘国梁：瘦得跟晾衣杆似的！”
王楚钦盯着自己鞋尖
刘国梁：一天四练，体能师加的。”
空气凝滞两秒，刘国梁突然抽出份文件摔过去
刘国梁：看看！体能报告骨密度降了0.3%！
刘国梁：左手尺骨旧伤炎症指数翻倍！”
纸页擦着王楚钦脸颊飞过，他眼皮都没颤。
刘国梁：想当烈士？”
刘国梁的义肢关节咔哒一响
刘国梁：奥运混双名单还没最终报批。”
王楚钦猛地抬头，瞳孔里烧着两簇幽暗的火。
刘国梁却转着轮椅绕到他身后，声音压得铁沉
王楚钦：江时安腕骨囊肿面积上周扩大5mm，医疗组建议停训。”
他感觉到身前人呼吸骤停
王楚钦：但她撕了停训单。”
窗外的蝉鸣疯了似的叫。
刘国梁把轮椅转回来，钢制扶手映出王楚钦绷紧的下颌线
刘国梁：金牌不是止痛药。”
他食指重重戳在奥运五环标志上
食堂油烟味混着红豆包的甜腻。你小口嘬着绿豆汤，孙颖莎正把糖醋排骨垒进你餐盘。
孙颖莎：他刚才眼珠子都快粘你背上了...”
她凑过来咬耳朵，热气喷得你耳根发痒。
王曼昱突然在桌下踢你一脚——王楚钦端着餐盘站在过道，清炒莴笋丝白惨惨堆成小山。
王楚钦：这有人吗？”
他指指孙颖莎旁边的空位。
孙颖莎翻着白眼往你这边挤
孙颖莎：没看见我们仙女开会啊？”
王楚钦却径直坐下，餐盘磕出脆响。他扒拉两口饭突然呛咳，喉结滚动着咽下，袖口蹭过嘴角时露出手腕新添的淤青——是省队加练多球磨出的茧痕。
你舀汤的勺子停在半空。
他左手无意识揉着尺骨位置，那是模仿你反手发力留下的旧伤。
食堂电视正回放去年你们世锦赛混双决赛，镜头特写你救球时护腕下渗血的绷带。
王楚钦：下午...”
王楚钦突然开口，嗓子像砂纸磨过铁皮
王楚钦：能加练混双接发球吗？”
番茄汤勺“当啷”磕在碗沿。全桌霎时死寂，许昕咬一半的鸡腿掉进汤里。
他筷子尖戳着米粒，不敢看你
王楚钦：新加坡站...咱们吃发球丢了七分。”
电视里恰好播到你被对手偷袭正手大角的镜头，你腕骨下意识抽搐。
王楚钦突然把餐盘往你这边推了推
#王楚钦肉丝...没放辣。”
那是你唯一能入口的荤菜。
孙颖莎倒抽冷气，王曼昱在桌下死死按住你发抖的膝盖。
你看着青椒丝上晶亮的油光，想起省队深夜视频通话里，他举着饭盒献宝似的说“跟师傅学了一礼拜”。
食堂吊扇嗡嗡转着，扇叶影子在他凹陷的脸颊上明明灭灭。
江时安：战术板...”
你声音轻得像叹息
江时安：我改了三版。”
王楚钦眼睛倏地亮了，像往灰烬里泼了捧油。
他手忙脚乱掏手机，指纹解锁三次才成功，屏幕裂痕蛛网般爬满你熬夜画的接发球路线图
王楚钦：这里！”
他指尖戳着屏幕，指甲缝还嵌着省队训练场的红土
王楚钦：对方摆短时，你正手小三角空档...”
他滔滔不绝讲着落点预判，袖口滑下去露出手腕肌效贴——贴成歪扭的“X”形，是你独创的止痛贴法。
江时安：三点...”
你抽回勺子
江时安：我做完理疗。”
王楚钦重重点头，餐盘里清炒莴笋终于被扒进嘴里。
远处刘国梁站在食堂门口
球馆顶灯亮得刺眼。你腕骨缠着新换的肌效贴踏进球场时，王楚钦正跪在地上擦白线。
听见脚步声他猛抬头，手里捏的湿抹布滴滴答答淌水。
王楚钦：地胶刚打过蜡...”
他耳根发红
王楚钦：怕你滑。”
你沉默着走到球台左侧，他立刻把多球筐推过来——银球排成整齐的方阵，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第一个发球钻入网底。
你皱眉甩手腕，王楚钦却小跑着捡球
王楚钦：我的！旋转给弱了...”
第十七个球擦网而过，你反手撕拉出界。
王楚钦：停！”
他突然喊，在你错愕中跑去场边翻包，掏出支针管状的东西。
王楚钦：冷喷...”
他不敢碰你手腕，只悬空比划
王楚钦：队医说连续发力超二十板就得...”
你伸手去接，他却蹲下来小心翼翼喷在你护腕边缘。
薄荷味白雾裹住腕骨，凉意渗进灼痛的神经。
训练尾声加练高压球。
你跃起扣杀时左脚踝突然发软，踉跄着撞向挡板。王楚钦像颗出膛炮弹冲过来，手臂横在你腰后——距离皮肤两厘米急刹。
你后背撞上他绷紧的小臂，汗湿的衣料传递着擂鼓般的心跳。
王楚钦：脚踝...”
他声音发颤
王楚钦：上次骨裂的位置...”
你扶着他胳膊站直，瞥见他左手死抠着挡板边缘，指关节白得吓人。
球馆顶灯突然滋滋闪烁，明灭间他瞳孔里映着两个小小的你，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
江时安：继续。”
你捡起滚到脚边的球。
王楚钦喉结滚动着退回原位
银球划破空气的锐响里，窗外暮色正吞噬最后一缕霞光。
刘国梁的影子投在磨砂玻璃上，像块沉默的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