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牌和你44
门合拢的轻响像手术刀切断最后一丝光亮。你盯着心理辅导师皮鞋尖的反光——太亮了,亮得像昨天快递盒里的刀片。
孙颖莎关门前的口型在说“别怕”,可她的手指在门把手上压出了白印子。
陈屿拉过椅子坐下,塑料椅腿蹭地声刺耳
陈屿:江时安选手,我是体总特聘心理咨询师陈屿。”
他摊开的笔记本扉页印着世乒赛logo,钢笔尖却停在半空
陈屿:刘指说您更习惯被叫松子?”
你没吭声。
空调出风口嗡嗡震动,像无数张嘴在低语。
陈屿笔尖转向你床头的绷带卷
陈屿:手腕还疼吗?队医说今早换了新敷料。”
你下意识缩手,护具边缘摩擦骨裂的腕骨发出细响。
他立刻停笔。
陈屿:疼的时候…会想起什么?”
天花板的霉斑在视野里游移。
你想起更衣室满地冰袋,王楚钦踹门进来吼“再打封闭我砸了医务室”,汗味混着止痛贴的刺鼻味道。
你声音粘在喉咙里
江时安:球拍。”
陈屿钢笔突然在纸面划出长痕
陈屿:球拍很重?”
你摇头。
新加坡决赛局点那夜,拍柄被汗浸得滑不留手,你往缠带上倒松香粉,王楚钦突然抓住你手腕说“别撒了,我兜着你”。
江时安:“…怕握不住。”
陈屿的钢笔尖悬在“握不住”三个字上方,墨水滴下来洇成黑洞。
陈屿抽走你紧攥的被子
陈屿:昨晚梦见什么?”
羽绒被抽离的刹那,冷空气裹着无数嘶吼灌进来——【瘫痪废物】【吸血虫】【割腕啊】——你猛地蜷缩脚趾,指甲刮过床单。
江时安:…很多人。”
陈屿把保温杯塞进你掌心
陈屿:热的。”
杯壁烫得你指尖一颤。是樊振东的杯子,把手磕痕里还卡着半点红漆。
陈屿:现在有几个人?”
你数他镜片上的反光点,一个,两个…第四个光斑在晃动,是门外孙颖莎踮脚张望的影子。
江时安:四个。”
陈屿突然撕下笔记纸揉成团
陈屿:错了。”
纸团划过弧线砸进垃圾桶
陈屿:现在只有你和我。”
桶里废纸散开,露出半张印着血渍的打印纸——是昨夜恐吓信里【心机婊】那页。你呼吸骤停。
陈屿踢开垃圾桶)
陈屿:垃圾不该留在视线里。”
他抽出新纸
陈屿:继续,梦里那些人说什么?”
空调冷风扫过后颈。你听见王楚钦的嘶吼混在咒骂声里:“你凭什么替她道歉!”,看见樊振东颧骨淤青在闪光灯下爆裂成银河。
你指甲陷进掌心
江时安:说我有罪。”
陈屿钢笔尖戳破纸张
陈屿:比如?”
刀片割开泡沫纸的沙沙声在耳膜里放大。黑白遗照上你的眼睛变成窟窿,窟窿里伸出奶奶灰围巾的流苏,勒住气管。
你呛咳起来
江时安:不该打混双…不该活着…”
门板突然“咚”地闷响,像谁的头撞上来。
陈屿瞥了眼震动的门板。
陈屿:门外有几个人?”
孙颖莎的呜咽穿透门缝,马龙低喝“莎莎冷静”,许昕的球鞋底焦躁地摩擦地面。
江时安:…五个。”
陈屿在纸上画了颗被荆棘缠住的乒乓球
陈屿:现在呢?”
荆棘刺破球体,胶皮裂开露出里面的海绵——和你手腕护具下的疤一模一样。
你盯着裂缝
江时安:一个球。”
陈屿突然把画推到你面前
陈屿:捏碎它。”
你指尖刚触到纸面,门被“哗啦”撞开。
孙颖莎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屏幕上是乒协官网首页——鲜红头图盖着国徽章:【向江时安选手寄送恐吓物品嫌疑人已被刑拘】。
孙颖莎哭着把平板塞进你怀里
孙颖莎:抓到了!三个变态粉一个赌球狗!”
陈屿的钢笔啪嗒滚落。你触摸屏幕上冰冷的“已刑拘”字样,指纹盖住记者围堵警车的照片。
人群缝隙里,一只戴铐的手腕上纹着王楚钦的Q版头像。
陈屿捡起钢笔插回口袋
陈屿:现在,”
他指腹抹过你眼角
江时安:里还剩几个人?”
平板光映着满地狼藉。
沾血的打印纸还在桶底,但刘诗雯的药膏在床头泛着珍珠光泽。
你数着心跳,空调嗡鸣里混进孙颖莎抽鼻子的声音。
你抓住孙颖莎发抖的手
江时安:半个。”
陈屿终于笑了。他撕下画着荆棘球的纸页,折成飞机掷向窗外。
冬青树枝刮破机翼,残骸飘进刘国梁脚边的烟蒂堆里。
陈屿拉开门
陈屿:可以收队了。”
他对走廊说
陈屿:下次咨询…”
马龙拎着的塑料袋突然裂开,金灿灿的奖牌哗啦啦倾泻满地——是少年组所有混双金牌。樊振东蹲下身,把刻着【2014世青赛 樊振东/江时安】的那枚塞进你掌心。
金属棱角硌着昨夜被掐破的伤口,锐痛鲜活。
你握紧奖牌
江时安:没有下次。”
陈屿的笔记本最后页被风掀起,密密麻麻的“球拍”“握不住”“有罪”上方,是他龙飞凤舞的批注:【疼痛是她的铠甲,也是软肋——别试图剥离,陪她锻造】
走廊尽头,刘诗雯举着涂成荧光绿的指甲朝你摇晃,像黑暗里倔强的灯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