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锁鳞
冰冷的落锁声如同丧钟的余音,在死寂的客房里久久回荡,震得柳彤耳膜嗡嗡作响。他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每一寸皮肤都因寒冷和尚未散尽的恐惧而布满细小的颗粒。后背尾椎骨末端那片被池骋指尖重重碾过的金鳞,还在隐隐作痛,带着一种被亵渎的灼烧感。
小统子:“宿、宿主……你还好吗?”小统子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虚拟光屏上的Q版小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刚才……太可怕了……霸总的黑化值爆表了!能量场混乱得像台风过境!吓死统了……”
柳彤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喉咙深处撕裂的剧痛让他连吞咽口水都如同受刑。他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摸索着抓过池骋最后扔在地上的那点可怜的布料——那片从他身上撕下来的、深灰色丝质睡袍碎片。布料不大,带着池骋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遮蔽。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颤抖的手将那块冰凉的布料紧紧捂在胸口,徒劳地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更像是一种绝望的自我保护姿态。冰冷的空气如同细密的针,无孔不入地刺入他赤裸的肌肤,深入骨髓。
柳彤:“冷……”破碎的嘶哑气音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新生的身体对温度的变化异常敏感,巨大的恐惧和生理性的寒冷交织,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
小统子:意识里,小统子急得团团转:“宿主!能量场紊乱加剧!体温正在快速流失!这样下去不行!快想想办法!找东西裹上!或者……或者再喊喊霸总?用你破碎的美……”
柳彤:“闭嘴!”柳彤在意识里咆哮,声音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喊他?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他刚才……他刚才……”池骋那如同检查货物般粗暴摸索他后腰的触感,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让他浑身发冷,恶心得想吐。巨大的屈辱感和灭顶的恐惧几乎将他吞噬。
小统子:“可是宿主!这样下去你真的会冻坏的!进化后的身体还很脆弱……”小统子带着哭腔。
柳彤不再理会它。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冰冷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向房间角落里那张看起来唯一还算柔软的单人沙发。每移动一寸,冰冷的地板都摩擦着敏感的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火辣辣的疼痛。短短几米的距离,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当他终于像一滩烂泥般摔进沙发柔软的凹陷里时,已经气喘吁吁,眼前阵阵发黑。
他将自己更深地蜷缩起来,双臂死死抱着膝盖,那块小小的布料紧紧贴在胸口,试图将身体蜷缩成最小的一团,减少热量的流失。但寒冷如同潮水,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将他紧紧包裹。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身体的颤抖却更加剧烈,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柳彤:“小统子……”他蜷缩在沙发深处,意识微弱地呼唤,“我……我好冷……好痛……”
池骋:“宿主!坚持住!霸总……霸总他应该……”小统子的声音也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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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主卧厚重的雕花木门外。
池骋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如同一尊沉默的、被抽离了所有温度的雕像。走廊壁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浓重而压抑的阴影。他微微仰着头,后脑勺抵着坚硬的门框,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下颌线如同刀锋般冷硬。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滞了。
只有那双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透过紧贴的丝质睡袍布料传递出来,泄露着主人内心远非表面那般死寂的惊涛骇浪。
浴室里那双惊惶的、带着水汽的鎏金色竖瞳。 地板上赤裸颤抖、布满泪痕的苍白身体。 后腰尾椎骨末端那片刺目的、冰冷光滑的金色鳞片。 最后定格在他粗暴撕扯下那块布料时,对方眼中瞬间放大的、如同被彻底碾碎尊严的绝望和屈辱……
一幕幕画面如同高速旋转的利刃,在他混乱一片的脑海中疯狂切割、翻搅。冰冷的理智与颠覆性的认知在激烈地碰撞、厮杀,试图从一片混沌中理出一个足以让他立足的、合乎逻辑的解释。
蛇?人?怪物? 他豢养了许久、视若珍宝、甚至允许它盘踞颈窝安睡的“小醋包”? 那个在浴缸里惊鸿一瞥、漂亮得近乎妖异、却拥有非人竖瞳和冰冷鳞片的……少年?
荒谬。疯狂。超越了一切科学和常理的认知边界!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被欺骗愚弄的暴怒和被未知恐惧支配的寒意,如同毒蛇的尖牙,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猛地闭上眼,试图驱散那些足以将他逼疯的画面。但那双熔金般的、带着惊惧水光的竖瞳,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视网膜深处,挥之不去。
扣在门板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实木里。他需要冷静。他必须冷静。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固执地震动起来,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走廊里亮起,清晰地映出“汪硕”两个字。
池骋布满血丝的眼眸倏地睁开,眼底翻涌的混乱风暴瞬间被一层冰冷的戾气覆盖。他如同抓住了转移注意力的浮木,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迫切,按下了接听键。
“池骋!池骋你到底在哪?!”汪硕尖利失控的声音立刻冲破听筒,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醉意,刺耳地炸开,“你是不是和那个吴所畏在一起?!那个不要脸的贱人!他是不是在你床上?!你让他接电话!让他……”
池骋:“闭嘴!”池骋的声音如同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砸向电话那头,“汪硕,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耐心?!你跟我谈耐心?!”汪硕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你忘了十年前你是怎么求我的?!忘了我们……”
池骋:“十年前的事,早就该烂在土里。”池骋打断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危险,“别再打来。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他顿了顿,后面未尽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冰,隔着电话线都能将人冻结。
电话那头传来汪硕崩溃的哭嚎和摔砸东西的巨响,夹杂着语无伦次的咒骂:“池骋!你混蛋!你不得好死!你……”
池骋面无表情地切断了通话,仿佛只是随手掐灭了一只聒噪的苍蝇。他将手机调成静音,随手塞回口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然而,这份强行维持的平静,在转身重新面对那扇紧闭的客房木门时,如同脆弱的薄冰,瞬间碎裂!
门内。 一片死寂。
没有挣扎,没有呜咽,没有……任何声音。
池骋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短暂分神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陌生的恐慌!
他几乎是立刻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了冰冷的黄铜门把手上。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竟传来一丝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咔哒。”
门锁被拧开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异常清晰。
厚重的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昏黄的廊灯光线如同探照灯,瞬间刺破客房内浓稠的黑暗,精准地投映在角落那张单人沙发上。
池骋的脚步在门口顿住。
高大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沙发上,那个被他粗暴拖拽进来、剥光了所有尊严和遮蔽的少年(?),正以一种极其脆弱、毫无防备的姿态深陷其中。
他蜷缩得像一只被抛弃的幼兽,双臂死死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凌乱湿润的黑发和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那块从他身上撕下的深灰色布料,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皱巴巴地贴在胸口,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身体在昏黄的光线下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不是之前那种因愤怒或恐惧而起的战栗,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抵御寒冷的剧烈痉挛!每一次颤抖都带动着单薄的肩膀和蜷缩的脊背,幅度大得令人心惊。
细碎的、如同濒死小动物般的呜咽声,伴随着牙齿咯咯作响的碰撞声,断断续续地从他紧埋的臂弯里泄露出来,破碎得不成调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令人心头发紧的虚弱。
柳彤:“……冷……好冷……”
那模糊不清、气若游丝的呢喃,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池骋强行筑起的冰冷壁垒!
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光影交界处,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幽深的眼眸死死钉在沙发上那团剧烈颤抖的、散发着浓烈脆弱气息的身影上。
空气里弥漫着死寂的寒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