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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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尚未完全散去,青山镇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再次打破了赵家小院短暂的平静。

一辆张扬的红色跑车,以与山路极不相符的嚣张气势,一路轰鸣着冲进村子,最终一个漂亮的甩尾,精准地停在了赵家院门外,溅起些许未化的雪泥。

车门打开,先伸出来的是一双踩着过膝长靴、线条笔直的腿,接着,一个穿着时尚皮衣、戴着大墨镜的年轻女孩利落地跳下车。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与赵楚辞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明艳张扬的脸蛋,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宠坏的骄纵和肆无忌惮的好奇。

“哥!爸!妈!我回来啦!”她扬声喊道,声音清脆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喧宾夺主,完全无视了周围邻居被惊动后投来的目光。

正是赵家的小女儿,赵楚辞的妹妹——赵楚钰。一直在国外读书,性子被养得野惯了,年前就说要回来,没想到拖到了现在。

赵母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女儿,又是惊喜又是头疼:“哎呦!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这车……你这开的什么车啊?这路能开这个吗?”

赵父也皱着眉走出来,看着那辆扎眼的跑车和女儿一身与山村格格不入的打扮,沉声道:“像什么样子!”

赵楚钰却浑不在意,笑嘻嘻地扑过去挽住赵母的胳膊撒娇:“想给你们个惊喜嘛!这车性能好着呢!”她的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院子,然后精准地落在了听到动静、刚从灶房出来的沈清禾身上。

看到沈清禾,赵楚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这位是?”她挑眉,语气带着明知故问的意味。

赵母连忙介绍:“这是穗穗,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在家住段时间。”依旧是那套说辞。

赵楚钰“哦”了一声,拉长了语调,目光却依旧钉在沈清禾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估:“原来就是你啊。”语气微妙,似乎早已听说过她。

沈清禾能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但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你好。”

赵楚钰却像是没听到她的问候,松开赵母,几步走到沈清禾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撇撇嘴:“长得倒是还行。就是……”她故意顿了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院里的人都听到,“看起来挺能招麻烦的。”

这话就相当不客气了,几乎是赤裸裸的挑衅。

赵母脸色一变:“小钰!胡说什么呢!”

赵父也沉声道:“没规矩!”

赵楚钰却浑不在意地耸耸肩,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地站在屋檐下的赵楚辞,带着点抱怨和撒娇:“哥!你也不管管?就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住在家里?谁知道会不会又惹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这话意有所指,显然知道些内情,并且对沈清禾的存在极为不满。

沈清禾的脸色微微白了些,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但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赵楚辞的目光冷了下来,看向妹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楚钰,你的教养呢?道歉。”

赵楚钰似乎有些怕她哥,被他冷眼一看,气焰收敛了些,但还是不服气地小声嘟囔:“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因为她才……”

“道歉。”赵楚辞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冷。

赵楚钰咬了咬唇,看看哥哥冰冷的脸色,又看看父母不赞同的目光,最终不情不愿地、极其敷衍地对着沈清禾的方向甩了一句:“对不起啦。”

毫无诚意。

沈清禾并不在意她的道歉,只是心里那股刚被温暖捂热一点的角落,又渐渐冷了下去。原来在别人眼里,她始终是个“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赵楚钰的归来,小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紧绷。

赵楚钰性格刁蛮任性,说话直接甚至刻薄,对山村里的一切都各种嫌弃,但对父母和哥哥却是真心依赖和维护。她显然从某些渠道(或许是父母之前无意中的抱怨,或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得知了哥哥与沈清禾之间的纠葛,以及哥哥可能因为沈清禾而遭遇的危险和麻烦,因此对沈清禾充满了偏见和敌意。

她逮着机会就要刺沈清禾几句。

吃饭时,会故意说:“哎呀,这菜味道真怪,是不是做法不对啊?”眼睛却瞟着沈清禾,暗示是她的手艺问题。

看到沈清禾在帮赵母缝补衣服,又会阴阳怪气:“现在谁还自己做这些啊?哥你不是最有钱了吗?请个保姆啊,何必让有些人在这儿献殷勤装可怜。”

甚至看到赵楚辞那天顺手给沈清禾带回来的那个草编蚱蜢,都会嗤之以鼻:“什么破烂玩意儿也往家里捡,真不嫌脏。”

沈清禾大多选择沉默以对,不予理会。赵父赵母则会出面呵斥女儿几句,但赵楚钰被宠坏了,往往当面收敛,背后依旧我行我素。

赵楚辞对妹妹的言行似乎也有些头疼,训斥过几次,但赵楚钰在他面前会收敛些,一转头又故态复萌。他公务似乎繁忙起来,经常需要接打电话处理事情,待在院子里的时间变少了。

这天下午,赵楚钰又在院子里对沈清禾养在窗台上的几盆野花挑刺,说它们土气,占地方。

沈清禾正蹲在菜地里除草,闻言动作顿了顿,依旧没说话。

赵楚钰觉得无趣,又看她不顺眼,眼珠一转,故意提高音量对正在晾衣服的赵母说:“妈!你看我哥最近忙得都瘦了!都是些糟心事闹的!要我说,有些人就是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当初要不是为了某些人,我哥至于……”

“赵楚钰!”一声冷斥从门口传来。

是赵楚辞。他不知何时回来了,脸色阴沉地站在院门口,显然听到了妹妹的话。

赵楚钰吓了一跳,立马噤声,但还是不服气地小声顶了一句:“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因为……”

“闭嘴!”赵楚辞大步走进来,目光冰冷地扫过妹妹,“回你屋去!”

赵楚钰被他眼里的厉色吓到,眼圈一红,跺了跺脚,委屈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赵楚辞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疲惫和烦躁。他看了一眼菜地里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沈清禾,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也进了屋。

院子里只剩下沈清禾和有些尴尬的赵母。

赵母叹了口气,走过来,低声对沈清禾说:“穗穗,你别往心里去,小钰这孩子被她哥惯坏了,口无遮拦,心眼不坏的……”

沈清禾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对赵母勉强笑了笑:“阿姨,我知道。没事。”

她继续低头除草,手指却微微颤抖。

赵楚钰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她心上。虽然难听,却未必不是事实。

扫把星。

谁沾上谁倒霉。

或许,真的是这样。

如果不是她,赵楚辞或许不会遭遇那些袭击,不会像现在这样疲惫不堪。

那些她不知道的、他默默承受的“糟心事”,有多少是因她而起?

就在这时,已经跑回屋的赵楚钰大概气不过,又咚咚咚地跑下楼,这次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相框,直接冲到沈清禾面前,几乎是怼到她眼前!

“你看看!你看看我哥以前是什么样子!”赵楚钰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你再看看他现在!都是因为你!你知不知道他为了……”

相框里,是一张赵楚辞大学时期的照片。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站在大学的林荫道上,怀里抱着几本书,眉眼间还有未褪尽的青涩,但眼神已经初具锋芒,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自信的笑意。阳光帅气,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无限可能的未来。

与现在这个冷峻、深沉、眉宇间总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戾气的男人,几乎判若两人。

沈清禾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赵楚钰还在激动地说着:“你知不知道他当年为了……”

“楚钰!”赵楚辞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冰冷骇人。他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门口,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妹妹,带着前所未有的警告意味。

赵楚钰被他哥的眼神彻底吓住了,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拿着相框的手都抖了一下。

赵楚辞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相框,看也没看,直接塞还给妹妹,声音冷得掉渣:“谁让你动我东西的?滚回楼上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下来!”

赵楚钰这次是真的怕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狠狠瞪了沈清禾一眼,抓着相框哭着跑上了楼。

院子里一片死寂。

赵楚辞站在原地,背对着沈清禾,肩膀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沈清禾缓缓站起身,看着他那冷硬而疲惫的背影,看着地上被赵楚钰踩乱的菜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只是默默地弯腰,将那些被踩倒的菜苗,一棵棵地,小心翼翼地扶正。

泥土弄脏了她的手指,冰冷的温度从指尖蔓延到心里。

她终于有些明白了,赵楚钰那不加掩饰的敌意从何而来。

那不是单纯的刁蛮任性。

那是一个妹妹,在为哥哥曾经和现在所付出的一切,感到深深的不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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