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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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铭阳的来访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的涟漪短暂而微弱,很快又被更深沉的寂静吞没。

沈清禾的日子恢复了被囚禁的常态。她依旧被困在那间华丽的卧室里,日复一日地看着窗外光影变幻,感受着希望如同指间流沙,一点点消逝。

那个关于“贵人”的猜测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成了她心底反复咀嚼却又不敢寄予厚望的秘密。她试图从送餐女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试图从房门外偶尔传来的细微动静中捕捉到关于那个男人的只言片语,但一切都是徒劳。

赵楚辞似乎更忙了,连着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别墅。但这并未让沈清禾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那无处不在的监控和紧锁的房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只是他掌中一只被暂时搁置的囚鸟。

直到第三天深夜。

沈清禾浅眠中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不同于女佣日常出入使用的车辆,更加低沉有力。她的心倏地提起,睡意瞬间消散。

是他回来了。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沉重而略显凌乱,径直上了楼,走向……她的房门。

电子锁开启的“嘀”声在万籁俱寂中异常刺耳。

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夜间的凉气和浓重的酒气。

赵楚辞站在门口,没有开灯,只有走廊壁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高大挺拔却透着几分疲惫和戾气的轮廓。他扯开了领带,衬衫领口微敞,冷白皮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那双桃花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是蛰伏的兽,带着醉意和某种沉郁的情绪。

沈清禾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抓紧身上的薄被,缩向床角,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他一步步走进来,脚步声在柔软的地毯上变得沉闷。浓烈的酒气随着他的靠近愈发刺鼻,但他看起来并不像完全失去理智,反而是一种被酒精放大后的冷戾和专注。

他在床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缩成一团的她。黑暗中,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她因惊恐而微张的唇,滑过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最后定格在她紧抓着被子的、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怕我?”他开口,声音因为酒精的侵蚀而比平日更加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

沈清禾咬紧下唇,不敢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被子。

她的沉默和恐惧似乎取悦了他,又或许激怒了他。他忽然俯身,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床垫上,另一只手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呃……”

冰冷的腕表表壳硌着她的皮肤,与他滚烫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知道怕了?”他逼近她,带着酒气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脸颊和颈侧,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当年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

“放开我!你喝醉了!”沈清禾挣扎起来,试图摆脱他的钳制,但他的力量悬殊得令人绝望。

“醉?”他嗤笑一声,另一只手却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带着薄茧,动作近乎狎昵,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唇,力道不轻,带着一种审视和占有的意味。

“清醒地知道,你现在在我手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她唇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酒气和令人战栗的寒意,“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沈清禾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种彻底的、无力反抗的屈辱感。

“赵楚辞…求你…”她声音破碎,带着哽咽,几乎是本能地哀求,“别这样…”

“求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眼底的戾气更重,“沈清禾,你现在凭什么求我?凭你这几滴眼泪?还是凭你这张…”他的手指用力,几乎捏疼她的下颌骨,“…依旧能骗人的脸?”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戳破她最后的防线。

然而,就在沈清禾以为自己今晚在劫难逃,绝望地闭上眼时,赵楚辞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不断滑落的泪珠上,那冰封般的戾气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无意识地松懈了一点点。

他看着她苍白沾泪的脸颊,看着她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睫毛,看着她微微红肿的、被他粗暴对待过的唇瓣…

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挣扎着试图冲破酒精和恨意筑起的高墙。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呼吸变得有些沉重紊乱。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峙着,一个强势禁锢,一个脆弱颤抖,空气中弥漫着酒气、泪水的咸涩和一种一触即发的危险张力。

最终,赵楚辞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骤然直起身。

他背对着她,站在床前,肩膀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沈清禾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良久,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冰冷疲惫:

“滚去睡觉。”

说完,他不再看她,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脚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门被猛地甩上。

“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久久回荡。

紧接着,是电子锁落锁的、无比清晰的——

“咔哒。”

沈清禾瘫软在床上,像是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浑身脱力,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无法止住的颤抖。

她拉高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窗外,月光冰冷。

而门外,赵楚辞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高大的身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抬起那只刚才抚过她眼泪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最终狠狠一拳砸在了坚硬的墙面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压抑的钝响。

黑暗中,他额角青筋隐现,眼底翻涌着剧烈挣扎后的痛苦与更深沉的迷茫。

酒精放大了恨意,却也撕开了那坚硬外壳下,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从未真正熄灭的软肋。

她的眼泪,依旧能烫伤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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