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4)
“闺女。”
顾清绾一抬头便见定国公一身藏青常服立在廊下,鬓角的银丝在秋阳下格外分明。
“父亲。” 她连忙起身行礼。
定国公走进来,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医书,最后落在那碟他不知药名的碎末上,“又在捣鼓这些?”
“闲来无事,炮制些药材。”
青禾机灵地搬来太师椅,定国公坐下,接过顾清绾递来的茶盏,“刚收到消息,燕迟今日入城了,睿王府已递了帖子,说三日后上门拜访。”
“拜访便拜访吧。” 她将书页合上时发出轻响,“父亲何须特意来说这个。”
“你这孩子。” 定国公放下茶盏,眉头微蹙,“爹想问你,那婚约可以履行了吧,你看爹这整日遛鸟喂鱼的,着实无聊。你成亲给爹生个大胖外孙玩玩。”
“爹老当益壮,要不再娶一房继室吧,我想娘也不会在意的。”顾清绾抬眼,杏眸里没了往日的笑意,只剩坦荡,“女儿与他素不相识,那婚约还请爹进宫帮女儿退了吧。”
定国公盯着顾清绾坦荡的杏眸,喉间滚出一声沉笑,“你当这婚约是过家家啊?你说退就能退的啊?你让睿王的面子放哪里?爹这定国公的面子又放哪里?”
“那就让睿王府退好了,再说爹您现在也不过问朝堂之事,要那面子做什么。”
定国公猛地一拍扶手,太师椅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你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你让睿王府退婚?是嫌定国公府太平静了?”
“婚姻之事也不能强买强卖啊。女儿学医多年,最懂人心叵测,与一个小时候见过几面的人共度余生,我还不如守着这些药材自在。”
“自在?” 定国公气得胡须发颤,“你当这京城是你捣鼓药材的药庐?去年礼部尚书家的嫡女抗婚,被她爹关在祠堂三个月,最后还不是哭哭啼啼嫁了过去?你以为凭你那点医术,能对抗整个皇权规矩?”
“娘若在世,定会盼我嫁得心甘情愿。若是盲婚哑嫁,女儿…… 女儿便去五台山出家为尼。”
“你敢出家,我......我......” 定国公霍然起身,低头在廊下转了三圈,忽然眼睛一亮,朝着墙角鸟笼迈了两步。
青禾正踮脚要去收鸟食罐,被他一把拨开,“让开让开!”
他伸手从鸟笼里抽出根乌木逗鸟杆,杆头还缀着片染了朱砂的羽毛。
顾清绾抱着胳膊看他把杆子舞得呼呼响,杏眸里终于漾起点笑意,“父亲,您拿错了,这是逗画眉的,不是打女儿的。”
“我……” 定国公举着逗鸟杆僵在原地,忽然把杆子往地上一戳,“去去去,把我那根紫檀手杖拿来,今日我非得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青禾憋着笑跑出去,回来时手里捧着紫檀手杖。
定国公接过来掂量两下,刚要扬起,就见顾清绾慢悠悠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小瓶,“这是女儿新配的痒痒粉,沾着了能痒三天三夜,爹可要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