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医生的“道歉”方式
争执过后的第二日，顾知行踏着晨光再次来到苏宅。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那场小小争执的痕迹，让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推开小客厅的门，只见苏清让独自坐在窗边，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医书，却显然没有在看。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顾医生。”他轻声问候，语气比往日更加克制。
顾知行在他对面坐下，注意到对方眼下依旧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夜仍未安睡。茶几上放着的药碗已经空了，但旁边摆着的蜜饯却一颗未动。
“昨日...”顾知行刚开口，却被苏清让轻声打断。
“昨日是我失礼了，”苏清让垂下眼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顾医生一番好意，我不该那样说话。”
这话说得诚恳，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感，让顾知行心中微微一紧。他知道，昨日的争执虽然和解，却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苏少爷言重了，”顾知行温声道，“久病之人情绪反复，是常有的事。我作为医者，本该更加体谅。”
他边说边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今日特意带了新制的药丸来，或许比汤药更容易入口。”
苏清让微微一怔，眼中闪过讶异：“药丸？”
顾知行打开木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十颗小巧的药丸，散发着清雅的药香：“我昨日回去后想了想，汤药确实苦涩难咽，便连夜赶制了这些药丸。用的是同样的方子，但加了蜂蜜和枣泥调味，应该会好很多。”
苏清让怔怔地看着那些药丸，又抬眸看向顾知行，眼中情绪复杂：“顾医生...何必如此费心。”
“只要对苏少爷有益，就不算费心。”顾知行微微一笑，取出一颗药丸递给他，“尝尝看？”
苏清让接过药丸，迟疑地放入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甜味，完全没有汤药的苦涩。
“如何？”顾知行温声问道。
“很好...”苏清让轻声道，眼中闪着微光，“一点也不苦。”
顾知行心中微软：“那日后就用这个方子吧。我计算过了，药效与汤药相当，但更容易坚持。”
苏清让轻轻颔首，目光落在顾知行手上。那双修长的手指上贴着几处创可贴，显然是连夜制药时受的伤。
“顾医生的手...”他轻声问道，“是为了做这些药丸吗？”
顾知行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苏清让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清晰。他仔细看着那些伤口，眼中闪过愧疚与心疼：“何必如此...我昨日只是任性之言...”
“不是任性。”顾知行温声打断，“苏少爷说得对，日日喝苦药确实难熬。是我考虑不周，早该想到更好的方法。”
这话说得诚恳，让苏清让眼中泛起波澜。他沉默片刻，轻声道：“顾医生...从未考虑不周。是我...不知好歹。”
“莫要这样说。”顾知行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治病本就需要医患同心。苏少爷愿意说出真实感受，我才能更好地调整治疗方案。”
这个举动太过亲密，让两人都微微一怔。苏清让耳根泛红，却没有抽回手，只是轻声道：“那...日后我都如实相告。”
“好。”顾知行微笑颔首，这才自然地松开手，“让我看看今日的脉象。”
诊脉时，顾知行发现苏清让的脉象比昨日平稳了许多，显然是心结已解的结果。
“恢复得很好，”他收回手，眼中带着欣慰，“照这个趋势，再调理几日应该就能大好了。”
苏清让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飘向窗外：“今日阳光很好...”
顾知行心中微动，温声道：“若是苏少爷有兴趣，我们可以去园中走走。适当的活动对康复有益。”
苏清让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来：“母亲那边...”
“无妨，”顾知行温声道，“我会与苏夫人说明，适当的户外活动对康复很重要。”
他起身，自然地取过大氅为苏清让披上，又仔细系好带子。这个举动做得极其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园中阳光正好，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两人并肩走在青石小径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园中格外清晰。
“好久没这样走走了。”苏清让轻声道，呼吸间呵出白气，“往常总觉得园子太大，走着累人。今日却觉得...很是舒畅。”
顾知行微笑：“心境不同，感受自然不同。”
他们在园中的亭子坐下。阳光透过枯枝洒下斑驳的光影，为这冬日的园子增添了几分暖意。
顾知行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这是新配的安神香囊，里面的药材我调整过了，应该更能助眠。”
苏清让接过香囊，轻轻嗅了嗅。一股更加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为之一静。
“多谢顾医生...”他轻声道，指尖轻轻摩挲着锦囊上的绣纹，“这个绣样...似乎与上次不同？”
顾知行微微一笑：“随手绣的，苏少爷好眼力。”
苏清让抬眸看他，眼中闪着微光：“顾医生的手...既能行医治病，又能制药绣花，真是无所不能。”
这话带着几分玩笑，却让顾知行耳根微热：“雕虫小技，让苏少爷见笑了。”
又坐了片刻，顾知行见苏清让面露倦色，便扶他回屋休息。病后体虚，容易疲劳，需要循序渐进。
回到屋内，顾知行仔细为苏清让诊脉，确认没有受凉，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很开心。”苏清让轻声道，眼中还带着散步后的光彩，“多谢顾医生。”
“我的荣幸。”顾知行温声道。
告辞时，苏清让送他到廊下。阳光正好，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顾医生...”在顾知行即将转身时，苏清让忽然轻声开口，“昨日的事...真的抱歉。”
顾知行转回身，望着那双在阳光下格外清澈的眼眸：“无需道歉。反而...我要谢谢苏少爷。”
苏清让微微一怔：“谢我什么？”
“谢谢苏少爷愿意对我坦诚相待。”顾知行温声道，“这比什么都珍贵。”
回程的路上，阳光明媚。顾知行的心情如同这冬日的天空，明朗而温暖。
他知道，这次“道歉”的方式，不仅化解了昨日的争执，更让两人之间那份情愫，如同冬日的阳光，温暖而真实。
而那个倔强又脆弱的苏清让，让他想要更加用心地去呵护。
车至济世堂，小师弟迎上来，好奇地看着师兄：“师兄今日心情很好？可是苏少爷大好了？”
顾知行微微一笑：“是啊，更了解他了一些。”
有些了解，既然已经深入，就让它继续生根吧。
而那盒特制的药丸，将会成为这个冬日最甜蜜的“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