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里的偶然“巧遇”
深秋的周末，阳光正好。顾知行难得没有安排出诊，却在清晨接到周明轩的电话。
“知行！今天有个现代艺术展的开幕酒会，听说有不少好东西，陪我去看看？”周明轩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活力满满。
顾知行本想拒绝，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改变了主意。
“苏家好像也有人去，说不定能遇到熟人呢。”周明轩状似无意地补充道。
顾知行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苏家？”
“是啊，听说苏夫人是这次展览的赞助人之一，应该会到场。”周明轩语气轻松，“怎么样？去不去？”
顾知行沉默片刻。他知道这样的场合苏清让大概率不会出席，但万一...
“好。”他听见自己说，“几点？”
“十点半，画廊见！”周明轩欢快地挂了电话。
顾知行放下手机，心中泛起微澜。他走到衣橱前，难得地斟酌起衣着来。最终选了一件深蓝色的羊绒衫，外搭灰色长大衣，既不失礼数，也不会过于正式。
驾车前往画廊的路上，秋阳正好。顾知行却无心欣赏车外的景色，心中莫名地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画廊位于市中心一栋历史建筑内，外观古朴，内部却极具现代感。顾知行抵达时，周明轩已经等在门口，身边还跟着几位圈内的朋友。
“哟，顾医生今天很帅嘛！”周明轩夸张地打量着他，“难得见你打扮得这么用心。”
顾知行淡淡瞥他一眼：“只是正常衣着。”
周明轩嘿嘿一笑，也不点破，拉着他走进画廊。
展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衣香鬓影，谈笑风生。顾知行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只是安静地跟在周明轩身后，目光却不自觉地搜寻着某个身影。
“看什么呢？”周明轩凑过来低声问，“找苏家的人？”
顾知行不置可否，端起侍者递来的香槟，轻轻抿了一口。
他们在展厅内慢慢走着，欣赏着墙上的画作。周明轩不时与熟人寒暄，顾知行则保持着一贯的沉静，只是偶尔对某幅作品投去欣赏的目光。
就在他们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展区时，顾知行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展厅的角落，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一幅画前。
苏清让。
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搭深色大衣，身形依旧清瘦，却比之前挺拔了许多。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为那总是过于苍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暖色。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画作中，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烁着专注而明亮的光芒。
顾知行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遇到苏清让，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面——不再是病榻上脆弱的身影，而是一个沉浸在艺术世界中的青年。
周明轩也注意到了那边，夸张地挑眉：“哇，这不是苏小少爷吗？居然真的来了！”他用手肘碰碰顾知行，“还不过去打个招呼？”
顾知行犹豫了片刻。他不想打扰对方欣赏艺术的兴致，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就在这时，苏清让似乎感受到了注视，缓缓转过头来。当他的目光与顾知行相遇时，眼中闪过明显的讶异，随即化为清浅的笑意。
“顾医生。”他轻声问候，语气中带着惊喜。
顾知行走上前去，语气温和：“苏少爷也来看画展？”
苏清让轻轻颔首：“母亲是赞助人，非要我来看看。”他的目光落在顾知行身上，带着几分欣赏，“顾医生今天...很不一样。”
这话说得轻，却让顾知行耳根微热。他注意到苏清让的气色很好，眼神明亮，显然是恢复得不错。
“这幅画很特别。”顾知行自然地转换话题，看向墙上的画作。
那是一幅现代抽象作品，大胆的色块和线条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张力。
苏清让的眼睛亮了起来：“是啊，这位画家擅长用色彩表达情绪。你看这里的红色，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生命的张力。”
他侃侃而谈，语气中带着罕见的热情。顾知行安静地听着，发现对方对艺术有着深刻而独到的见解，与平日那个沉默寡言的苏清让判若两人。
“没想到苏少爷对现代艺术这么有研究。”顾知行由衷赞道。
苏清让微微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病中无聊，看了不少相关的书籍罢了。”
周明轩在一旁看着两人交谈，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他适时地插话：“既然这么有缘遇到，不如一起看展？正好我对艺术一窍不通，需要专家指导。”
苏清让微微一怔，看向顾知行，眼中带着询问。
顾知行温和颔首：“若是苏少爷不介意的话。”
于是三人结伴同行。周明轩故意落后半步，让顾知行和苏清让并肩走在前面。他时不时找借口溜开，给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顾知行心中感激好友的体贴，却也不点破，只是自然地与苏清让交谈着。
他们走过一个个展区，欣赏着不同的作品。苏清让的话比平日多了许多，不时分享着对某幅画的见解或某个艺术家的轶事。顾知行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引导对方继续说下去。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为展厅洒下温暖的光晕。两人并肩走在光影之间，仿佛与周围的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顾医生平时也喜欢看画展吗？”苏清让忽然问道。
顾知行微微摇头：“很少。济世堂事务繁忙，难得有这样的闲暇。”
“那今天...”苏清让眼中带着疑惑。
“被明轩硬拉来的。”顾知行微微一笑，“不过很庆幸来了，否则就错过这么精彩的作品了。”
还有你。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目光中的温柔却说明了一切。
苏清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耳根微微泛红，转移了话题：“那边有几幅山水画，顾医生可能会有兴趣。”
他们走向另一个展区，那里陈列着一些传统与现代结合的作品。果然，顾知行对其中几幅融合了中医元素的画作很感兴趣。
“这位画家一定研究过中医。”他指着一幅以人体经络为主题的抽象画说道。
苏清让仔细看着那幅画，眼中闪着好奇的光：“顾医生能看出什么？”
顾知行便耐心地为他讲解画中隐含的医理，从经络循行到气血流动，深入浅出。苏清让听得专注，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显示出非凡的理解力。
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他们却仿佛置身于自己的世界中，沉浸在艺术与医理的对话里。
不知过了多久，周明轩忽然冒出来，夸张地看着手表：“哇，都快一点了！你们不饿吗？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餐厅...”
顾知行看向苏清让：“苏少爷可有用午餐的安排？”
苏清让轻轻摇头：“没有特别的安排。”
“那不如一起？”顾知行温声道，“我知道苏少爷需要特别注意饮食，那家餐厅的菜品很清淡，应该合适。”
苏清让微微一怔，眼中闪过犹豫。但看着顾知行温和的目光，他最终还是轻轻颔首：“好。”
周明轩得意地眨眨眼，率先向前走去：“那我带路！”
午餐的气氛轻松愉快。周明轩妙语连珠，不时逗得苏清让露出笑容。顾知行则细心地为苏清让推荐合适的菜品，甚至特意嘱咐厨师少油少盐。
苏清让显然很不习惯这样的关照，耳根一直泛着淡淡的粉色，却没有拒绝。
用餐间隙，顾知行自然地问道：“苏少爷近日睡眠如何？可还有咳嗽？”
苏清让轻轻摇头：“好多了，只是偶尔还有些气短。”
“这是病后正气未复的表现，需要继续调理。”顾知行温声道，“明日我去复诊时，再调整下方子。”
苏清让轻轻颔首，眼中带着笑意：“有劳顾医生了。”
周明轩看着两人互动，眼中闪着欣慰的光。他适时地起身：“我去下洗手间，你们慢慢聊。”
餐桌上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桌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今天...很开心。”许久，苏清让轻声说道，“谢谢顾医生。”
顾知行注视着他，目光温柔：“该我谢谢苏少爷，让我对艺术有了新的认识。”
苏清让微微抿唇，眼中闪着微光：“若是顾医生有兴趣，日后可以常去看展...我知道几个很不错的地方。”
这话带着试探，也带着期待。顾知行心中微软，颔首道：“荣幸之至。”
回程的路上，阳光正好。顾知行的心情如同这秋日的天空，明朗而温暖。
他知道，这次“偶然”的巧遇，不仅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更让他看到了苏清让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个在艺术世界中闪闪发光的青年。
而更让他欣喜的是，那人似乎也愿意向他展示这一面。
车至济世堂，顾知行刚下车，就收到周明轩的短信：“怎么样？今天这个‘巧遇’安排得不错吧？”
顾知行微微一笑，回复道：“多事。”
但唇角扬起的弧度，却泄露了真实的心情。
有些缘分，看似偶然，实则是心之所向。
而有些相遇，一旦开始，就再难相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