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医生的紧急出诊
夜色如墨，秋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顾知行刚整理完一天的医案，正准备歇息，床头的手机忽然急促地响起。瞥见屏幕上显示的“苏宅”二字，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电话那头管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顾医生，实在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少爷傍晚时分突然发起高热，现在咳得厉害，呼吸也有些急促...”
顾知行立即起身，声音却保持着一贯的平稳：“体温多少？可有什么其他症状？”
“三十八度七，用了退热贴也不见好。少爷一直说冷，盖了两床被子还在发抖...”管家的声音里透着无助，“原本不想这么晚麻烦顾医生，可是...”
“我这就过去。”顾知行打断他，已经开始穿衣，“在我到之前，先用温水为苏少爷擦身降温，注意不要受凉。若有任何变化，随时打我电话。”
挂了电话，他快速收拾出诊箱，特意多带了几味退热宣肺的急用药。窗外雨声渐密，他看了眼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
驾车驶入雨夜，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忙碌地左右摆动，仍难以完全清除倾泻而下的雨水。顾知行紧握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被雨幕模糊的道路，心中那份不安随着雨声越来越大。
苏清让的体质太过虚弱，一场普通的风寒对他而言都可能是场严峻的考验。高热不退更是危险信号，若处理不当，很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并发症。
车灯划破雨夜，最终停在苏宅门前。管家早已撑着伞等在门口，脸上写满焦虑：“顾医生，您可算来了！”
“现在情况如何？”顾知行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询问。
“还是高热不退，咳得越来越厉害...”管家语气沉重。
小楼里比往常更加安静，只有雨声和隐约传来的咳嗽声。顾知行推开卧室门，只见苏清让蜷缩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却仍在微微发抖。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浅薄。
听到动静，他艰难地睁开眼，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顾医生...你怎么...”
“别说话，保存体力。”顾知行快步走到床边，自然地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滚烫，显然高热未退。
顾知行眉头紧锁，立即打开出诊箱取出体温计。测量结果显示三十八度九，比管家说的又升高了。
“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他边问边为苏清让诊脉。
“傍晚时分就说身上发冷，那时还没这么严重...”管家在一旁回答，“晚上喝过您开的药，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
顾知行凝神细诊，指尖下的脉搏浮数而有力，是邪热壅盛之象。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查看苏清让的舌苔——舌红苔黄，更是证实了他的判断。
“风寒入里化热，需要立即清热宣肺。”他迅速做出判断，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我先为苏少爷行针退热，再重新配药。”
苏清让微微睁眼，看到顾知行手中的银针，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自幼多病，最怕的就是打针吃药。
“别怕，不疼的。”顾知行声音轻柔，目光温和而坚定，“相信我，很快就能好受些。”
或许是那目光中的安抚太过真诚，苏清让渐渐放松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顾知行选准穴位，手法熟练地进针。银针细如发丝，刺入时几乎无痛感。他行针的手法稳健而轻柔，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医者的专注与仁心。
行针过程中，苏清让一直安静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高热的缘故，那双总是过于清冷的眼眸此刻水汽氤氲，带着少见的脆弱与依赖。
“感觉如何？”顾知行轻声问。
“有些酸胀...”苏清让声音沙哑。
“这是得气的表现，说明经络通畅，药力可行。”顾知行温声解释，手指轻捻银针，“再坚持一会儿。”
约莫一刻钟后，他起针时，苏清让的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额头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很好，开始发汗了。”顾知行稍稍松了口气，取过干毛巾为他擦汗，“汗出热退，但切记不可受风。”
他重新为苏清让盖好被子，只留出一只手来诊脉。指尖下的脉搏果然比之前平缓了许多，热象渐退。
“我重新配个方子，以清热宣肺为主。”他转向管家，“劳烦准备煎药。”
管家连忙应声而去。顾知行则坐在床边，继续观察苏清让的情况。高热虽退，但咳嗽依旧，每次咳嗽都让那人单薄的身躯剧烈颤抖，看得他心中发紧。
“冷...”苏清让忽然轻声呢喃，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顾知行这才注意到他虽然发汗，但手脚依旧冰凉。这是正气不足，难以温煦四肢的表现。
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伸手进被窝，轻轻握住苏清让冰凉的手。内力微吐，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渡入对方体内。
苏清让微微一颤，睁眼看向他，眼中带着困惑：“顾医生...”
“别动，我在为你温通经脉。”顾知行语气平静，仿佛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医疗手段。
苏清让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双因高热而湿润的眼眸中，倒映着床头灯温暖的光晕，也倒映着顾知行专注的面容。
时间在雨声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苏清让的手终于暖和起来，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他似乎舒服了许多，眼皮渐渐沉重，最终在顾知行温和的内力安抚下沉沉睡去。
顾知行轻轻抽出手，为他掖好被角。睡梦中的苏清让不再像醒时那般戒备，面容柔和了许多，竟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无辜。
管家端着煎好的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顾知行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熟睡的苏清让，而自家少爷则睡得安稳，脸上不再有痛苦的神色。
“药煎好了，可是少爷已经睡了...”管家轻声道。
顾知行回过神，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无妨，稍后醒了再服。热已退了大半，让他好生休息更重要。”
他小心地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又写下服药的注意事项：“若是半夜再发热，就用这个方子立即煎服。明日我早些过来复诊。”
管家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今晚多亏了顾医生，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分内之事。”顾知行轻声打断，目光又落回熟睡的苏清让脸上，“今夜劳烦多留意着，有任何变化随时联系我。”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窗外只剩檐滴答作响。顾知行知道该告辞了，却莫名地有些挪不动脚步。
睡梦中的苏清让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做了什么好梦。这个细微的表情让顾知行心中微软，所有的担忧与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终于起身，轻声对管家道：“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
走出小楼时，夜风带着雨后的清新扑面而来。顾知行深吸一口气，抬头望见云层缝隙中漏出的几颗星子，心中莫名地安定下来。
回程的路上，他脑中不断回放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苏清让高热时的脆弱，行针时的信任，还有睡梦中那难得的安宁模样。
所有的这些都让那个原本遥不可及的苏家少爷，变得更加真实，更加...令人牵挂。
车至济世堂，已是凌晨时分。小师弟竟还等着，见顾知行回来，连忙迎上来：“师兄，苏少爷没事吧？”
“无碍了，热已经退了。”顾知行放下药箱，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小师弟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道：“师兄对苏少爷真是格外上心...”
顾知行微微一怔，没有回答。他走到窗边，望向已然放晴的夜空，心中一片清明。
或许，从那个秋日的午后，第一次见到阳光房里那个孤独的身影开始，一切就已经不同了。
而今晚的雨夜出诊，不过是让这份不同，变得更加明晰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