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前的守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轻轻洒在卧室的地板上。
顾知行几乎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便起身前往苏宅。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却带着刺骨的凉意。他心中记挂着那个病弱的人，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苏宅的管家早已候在门前，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顾医生，您这么早就来了。”管家连忙迎上来，语气中带着感激，“少爷后半夜热退了些，但一直睡不安稳，天快亮时才真正睡着。”
顾知行微微颔首，放轻脚步：“现在情况如何？”
“体温正常了，就是还有些咳嗽，精神也不济。”管家压低声音，“刚睡着不久，要不要...”
“让他再睡会儿。”顾知行轻声打断，“我在外间等着就好。”
管家会意，引着顾知行来到与卧室相连的小客厅。这里布置得雅致舒适，与卧室仅隔着一道珠帘，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动静。
顾知行放下药箱，在沙发上坐下。透过珠帘的缝隙，他能看到床上那个微微隆起的身影，听到那人平稳却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顾知行没有丝毫不耐，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偶尔起身轻轻掀开珠帘看一眼里面的情况。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声。顾知行立即起身，轻轻掀开珠帘：“醒了？”
苏清让正挣扎着想坐起来，听到声音抬起头，眼中带着初醒的迷茫：“顾医生...你怎么...”
他的声音比昨夜好了些，但依旧沙哑无力。脸色苍白，唯有颧骨处还残留着病态的微红。
“别动。”顾知行快步走到床边，自然地伸手扶他坐起，在他背后垫好软枕，“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苏清让轻轻摇头，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次咳得有些急，让他不得不弯下腰，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
顾知行轻轻为他拍背，手法专业而温柔：“慢慢呼吸，别急。”
待咳嗽稍缓，他取过床头的水杯，试了试温度，递到苏清让唇边：“慢慢喝，润润喉咙。”
苏清让就着他的手小口喝水，长睫低垂，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喝完水，他轻声道谢，声音依旧虚弱。
顾知行为他诊脉，发现脉象虽比昨夜平稳，但仍显细数，是病后正气未复之象。
“热虽退了，但邪气未净，还需好生调理。”他温声道，“今日的方子要调整，以扶正祛邪为主。”
苏清让轻轻颔首，目光落在顾知行脸上，忽然问：“顾医生昨夜...一直守到很晚？”
顾知行微微一怔，随即淡然道：“医者本分而已。”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苏清让显然不信。他瞥见顾知行眼下的淡淡青黑，和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衫，心中已然明了。
“劳烦顾医生了。”他低声道，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感激。
“不必客气。”顾知行微微一笑，“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好好配合治疗，尽快康复。”
他起身配药，手法熟练地将几味药材按比例调配好，交给候在一旁的管家：“三碗水煎成一碗，小火慢炖。”
管家领命而去。卧室内又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窗棂洒在床上，为苏清让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光。他微微眯起眼，似乎很享受这份温暖。
“今日阳光很好，”顾知行自然地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些，“适当晒晒太阳对恢复有益，但切记不可受风。”
苏清让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追随着顾知行的身影。在那双总是过于平静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药煎好后，顾知行亲自试过温度，才端到床边。这次苏清让没有让他喂，而是自己接过药碗，虽然手指还有些颤抖，却坚持着自己喝完了药。
顾知行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适时地递上梨膏糖：“很苦吧？含颗糖会好些。”
苏清让接过糖放入口中，忽然轻声问：“顾医生对每个病患都这般...悉心吗？”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带着几分试探，几分不解。
顾知行沉默片刻，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医者对待病患自然都要尽心。但...”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每个病患都是独特的，需要不同的关照方式。”
这个回答似是而非，却让苏清让耳根微微发热。他低下头，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含着糖，任那甜意在口中化开。
上午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顾知行刻意避开病情相关的话题，而是聊些轻松的内容——最近读的书，听的音乐，甚至窗外偶尔飞过的小鸟。
苏清让的话依旧不多，但明显比往日放松了许多，偶尔还会露出清浅的笑意。那笑容虽然微弱，却如阳光穿透云层，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中午时分，管家送来清淡的粥菜。顾知行自然地接过粥碗，试了试温度：“现在胃口如何？可能吃得下些东西？”
苏清让轻轻点头：“有些饿了。”
顾知行便将粥碗递给他，却又担心他体力不支，下意识地伸手虚扶在一旁。这个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苏清让的眼睛，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口地吃着粥。
饭后，药力上来，苏清让又有些昏昏欲睡。顾知行扶他躺下，为他掖好被角：“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或许是病中格外脆弱，或许是连日的关怀已经瓦解了心防，苏清让没有拒绝，只是轻轻颔首，便闭上了眼睛。
阳光暖暖地洒在床上，顾知行静静地坐在床边，注视着那人熟睡的容颜。病中的苏清让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显得格外柔软脆弱。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做了什么好梦。
这一刻，顾知行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满足。所有的疲惫与担忧，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值得。
他就这样静静地守着，直到夕阳西斜，苏清让才缓缓醒来。
睁开眼的瞬间，他似乎有些迷茫，待看到床边的顾知行，眼中闪过讶异：“顾医生...你一直在这里？”
顾知行微微一笑：“反正今日没有其他预约。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苏清让轻轻活动了下手脚，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好多了，身上轻松了许多，也不那么咳了。”
“病去如抽丝，还需好生调理。”顾知行为他诊脉，发现脉象果然平稳了许多，“明日我再调整方子，巩固几日应该就无碍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室内的一切镀上温暖的金色。苏清让靠在床头，目光落在顾知行身上，忽然轻声道：“今日...多谢顾医生守着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
顾知行心中微软，温声道：“能守着苏少爷康复，是我的荣幸。”
这话说得真诚，让苏清让微微一怔。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无声却明晰。
当顾知行终于起身告辞时，夕阳已经西沉。苏清让破例送他到卧室门口，目光中带着不舍：“顾医生明日...还会来吗？”
“自然要来。”顾知行微笑颔首，“苏少爷好生休息，我明日一早就来。”
回程的路上，晚霞满天。顾知行的心情如同这绚丽的天空，明朗而温暖。
他知道，有些界限已经被悄然跨越。而那场病榻前的守候，不仅治愈了身体上的病痛，更温暖了一颗冰封已久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