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的调侃与助攻
济世堂内，药香袅袅。顾知行正低头整理着新到的药材，周明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诊桌对面的太师椅上。
“哟，顾大神医，今儿个没去苏家‘出诊’？”周明轩挑眉，语气里的调侃毫不掩饰。
顾知行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工作：“今日不是复诊的日子。”
“啧啧，记得这么清楚？”周明轩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说知行，你这‘医者父母心’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我可听说你这段时间往苏家跑得比回家还勤快。”
顾知行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重症患者，需要密切观察。”
“得了吧你！”周明轩嗤笑一声，“上次李老爷子中风卧床半年，也没见你这么‘密切观察’过。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人家苏小少爷有什么想法？”
顾知行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好友：“他是我的病人，仅此而已。”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周明轩何等了解他，立刻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哦？只是病人？”周明轩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那为什么每次从苏家回来，你都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我可记得以前你去出诊，回来都是眉头紧锁，思考病情。”
顾知行轻轻放下手中的药材，语气依旧平稳：“病患见好，医者自然欣慰。”
“欣慰到特意去找明代棋谱？欣慰到连人家喜欢喝什么茶、听什么音乐都打听清楚了？”周明轩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这些可不是医者本分吧？”
顾知行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周明轩连这些细节都知道了。
“是管家告诉你的？”他微微蹙眉。
“李管家跟我家老管家是旧识，偶尔会聊几句。”周明轩得意地晃着脑袋，“听说你还给人带蜂蜜？顾知行啊顾知行，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顾知行无奈地摇摇头，知道瞒不过这个精明的发小。他重新拿起药材，故作镇定地继续工作，耳根却微微发热。
周明轩见状，知道被自己说中了，顿时来了精神：“说说，到底到什么程度了？苏小少爷知道你的心思吗？”
“别胡说，”顾知行低声斥道，目光却有些闪烁，“我们只是医患关系。”
“医患关系？”周明轩夸张地挑眉，“那你怎么解释那些超出医患关系的关心？别告诉我你给每个病人都亲手盖毯子、倒蜂蜜水！”
顾知行沉默了片刻，终于轻叹一声：“他...不一样。”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周明轩眼睛一亮：“怎么个不一样法？”
顾知行放下手中的药材，目光望向窗外，仿佛在思考如何描述。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他很聪明，也很敏感。看似冷淡，实则内心丰富。只是长期病痛让他习惯了隐藏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对世界充满戒备...”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眼中带着周明轩从未见过的神情。
“停停停！”周明轩夸张地捂住胸口，“顾知行，你完了！你这分明是陷进去了！”
顾知行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或许吧。”
这坦率的承认反而让周明轩愣住了。他原本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好友竟然真的动了心。
“认真的？”周明轩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问。
顾知行轻轻颔首，目光坚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周明轩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行！既然你认真，兄弟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顾知行挑眉：“你又想做什么？”
“放心，不会坏你好事。”周明轩神秘地笑笑，“苏家那边我熟，帮你打听打听苏小少爷的喜好总可以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顾知行本想拒绝，但想到能多了解苏清让一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明轩见状，心中更是明了。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听说苏小少爷下个月生日，你可有什么表示？”
顾知行微微一怔。这事他确实不知道。
“看你这表情就是不知道了！”周明轩得意地扬眉，“生日宴肯定是不办的，苏家小少爷体弱，从不办宴。但礼物总得准备吧？”
顾知行沉吟片刻：“确实应该准备一份礼物。只是...送什么合适？”
既不能太过贵重显得冒昧，也不能太过随意显得不重视。最重要的是，要合对方的心意。
周明轩眼睛一转：“我倒有个主意。听说苏小少爷酷爱古籍，尤其喜欢收藏孤本棋谱和琴谱。你不是说顾老爷子收藏丰富吗？不如...”
这话提醒了顾知行。祖父确实收藏了不少古籍珍本，其中或许真有适合的礼物。
“我回去找找看。”他心中已有计较。
周明轩见状，知道目的达成，又闲扯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语气难得认真：“知行，苏小少爷那身体...你可得想清楚了。”
顾知行目光沉静：“我想得很清楚。”
周明轩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好友走后，顾知行独自坐在诊室内，心中波澜起伏。周明轩的话虽然调侃，却点醒了他——自己对苏清让的关心，早已超出了医者的本分。
那些不由自主的牵挂，那些寻找借口的探望，那些超出必要的关怀...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事实：他确实对那个清冷病弱的苏家少爷动了心。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如此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几日，顾知行借着整理祖父藏书的机会，仔细寻找着合适的礼物。最终，他在藏书阁深处找到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是一套明代版的《神奇秘谱》，保存完好，堪称孤本。
他知道苏清让酷爱古琴，这份礼物再合适不过。
生日前一日，顾知行照常前往苏宅复诊。这次他特意带上了那份礼物，用素雅的锦盒精心包装。
苏清让的气色比上次又好了一些，见到顾知行时，眼中带着真切的笑意：“顾医生今日来得早。”
“今日阳光好，想早点来看看苏少爷。”顾知行微笑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方红润了些的面颊，心中欣慰。
诊脉的过程一如既往的顺利。苏清让的脉象日渐平稳，虽然离康复尚远，但已在稳步好转。
“恢复得很好，”顾知行收回手，“照这个趋势，入冬前应该能大有起色。”
苏清让轻轻颔首：“多亏顾医生悉心调理。”
谈话间，顾知行状似无意地问起：“听说苏少爷对古琴颇有研究？”
苏清让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笑意：“略知一二。顾医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顾知行从药箱中取出那个锦盒，轻轻推到他面前：“明日是苏少爷生辰，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苏清让怔住了，怔怔地看着那个锦盒，又抬眸看向顾知行，眼中情绪复杂：“顾医生怎么知道...”
“作为主治医师，了解病患的基本信息是应该的。”顾知行语气自然，仿佛这再正常不过。
苏清让沉默了片刻，轻轻打开锦盒。当看到里面那套珍贵的《神奇秘谱》时，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手指微微颤抖。
“这太贵重了...”他低声说，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宝剑赠英雄，古籍赠知音。”顾知行微笑道，“放在我那里也是蒙尘，不如赠给懂得欣赏的人。”
苏清让的手指轻轻抚过古籍泛黄的纸页，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许久，他才抬眸看向顾知行，声音有些哽咽：“多谢顾医生...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喜悦，那双总是过于沉静的眼眸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顾知行心中微软，轻声道：“苏少爷喜欢就好。”
这一刻，所有的试探都有了答案，所有的心意都有了回应。
阳光透过窗棂，温暖地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古籍特有的墨香，融合成一种独特的气息。
顾知行知道，有些界限已经被悄然跨越。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看似不靠谱，实则心细如发的好友。
回程的路上，他给周明轩发了条短信：“礼物送出去了，他很喜欢。”
很快，周明轩回复了一个得意的表情：“那是！也不看是谁出的主意！下次请客吃饭啊！”
顾知行看着手机，唇角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这个助攻，他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