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弹琴

晨光里的琴音与草稿

陆临川睁开眼时，第一缕光刚好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照片里爸爸穿着蓝色工装，笑着比了个剪刀手，相框边缘被他摸得有些发亮。

他摸过手机按亮屏幕，六点零一分。比闹钟早了四分钟，大概是昨晚那道数学大题还在脑子里打转。

翻身下床，拖鞋蹭着地板到卫生间。冷水泼在脸上的瞬间，困意散了大半。镜子里的男生头发有点炸，校服袖口沾着块淡灰色的铅笔印，是昨天算题时蹭的。

洗漱完轻手轻脚走下楼，客厅没开灯。妈妈苏文茵应该还在睡，她最近在餐馆洗碗，总是要忙到后半夜才回家。陆临川背上书包，没敢把防盗门关得太响。

小区门口的李记小吃店已经冒起了白气。老板看见他，熟练地拿起勺子：“临川，豆腐脑加油条？”

“对，李叔。”他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豆腐脑刚盛出来，烫得他指尖发麻，吹了两口才敢舀着吃，油条咬下去脆生生的，咸香刚好。

吃完付了钱，他推出停在店门口的自行车。车是爸爸生前送他的中考礼物，黑色车架，车把上挂着个小小的木质星星挂坠。他踩着脚蹬子，风从耳边过，把嘴里的热气吹得干干净净。

到学校时，校门口只有保安大爷在慢悠悠地扫着地。大爷抬头看见他，挥了挥手：“今天来得早啊，又是来赶题的？”

陆临川笑着应了声，把车停在车棚最里面，锁好车就往教学楼跑。

教室门没锁，应该是早到的值日生开的。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吊扇在天花板上轻轻转。他走到第三排靠窗的座位，放下书包，先把昨天的数学卷子抽了出来。

最后那道大题他昨晚想了半宿才解出来，步骤有点绕。他拿出新的草稿纸，一笔一划地写，每一步后面都用括号标上提示：“这里要构造辅助线，拆分不规则图形”“用勾股定理前先证三角形直角”，生怕等会儿讲的时候漏了关键。

写着写着，门口传来脚步声。陆临川抬头，看见桑晚背着粉色书包走进来，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晃，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早啊。”桑晚看见他，眼睛亮了亮，走过来放下书包。

“早，”陆临川把草稿纸往她那边推了推，“昨天那道题，我写了步骤，你看看？”

桑晚赶紧凑过来，手指点在草稿纸上：“我昨天卡在第三步了，不知道怎么求这个梯形的高。”

陆临川拿起笔，在图上画了条虚线：“你看，把梯形分成一个矩形和一个直角三角形，先算矩形的边长，再用勾股定理求三角形的高，加起来就是梯形的高了。”

他说得慢，桑晚一边听一边点头，手里的笔在自己的卷子上跟着画。阳光落在她的笔杆上，泛着淡淡的光。

“原来这么简单！”桑晚弄懂了，抬头冲他笑，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陆临川看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上课铃响了，桑晚坐回自己的座位。第一节是数学课，老师讲新知识点的时候，陆临川偶尔会转头看一眼桑晚，见她听得认真，就悄悄松了口气。

下课铃刚响，班主任陈老师就走进了教室。她手里抱着一摞卷子，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陆临川身上：“陆临川，跟我去趟办公室。”

陆临川站起身，跟着陈老师往外走。办公室里飘着淡淡的粉笔灰味，陈老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摞卷子递给她：“这是下午的数学测试卷，你拿去分了，让大家提前准备好文具。”

“好的陈老师。”他接过卷子，厚厚的一摞，抱在怀里有点沉。

回到教室，他把卷子分给各组的组长。桑晚拿到卷子，抬头冲他小声说：“谢谢啦。”陆临川笑了笑，坐回座位，拿出课本翻到下午要考的章节。

下午的考试很顺利。陆临川用了四十分钟就做完了，检查了两遍，确认没问题才交卷。走出考场时，桑晚正站在走廊里等他。

“考得怎么样？最后那道应用题你会吗？”桑晚问，有点紧张地攥着衣角。

“会，不难，”陆临川放缓了语气，“你昨天弄懂了梯形的题，这道题的思路差不多，肯定能做对。”

桑晚听了，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又露出了笑。

接下来的几节课，陆临川有点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住宿的事——每天骑车上下学要四十多分钟，遇到下雨天还会淋湿衣服，妈妈总在电话里念叨担心他路上不安全。要是住在学校，不仅能节省时间，还能让妈妈少操点心。

终于等到放学铃响。陆临川收拾好书包，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找了个路边的公交站坐下，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喂妈，”电话接通，他的声音有点紧张，“我想跟你说个事。”

“怎么了临川？放学没回家吗？”苏文茵的声音带着点疲惫，还有点关切。

“我在路边呢，”陆临川深吸了口气，“妈，我想在学校住宿，每天骑车来回太费时间，住在学校还能多学点习，你也不用总担心我路上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妈妈的声音：“行啊，只要你觉得方便就好。明天你跟老师问问需要办什么手续，妈这边没问题。”

陆临川没想到妈妈这么快就同意了，鼻子有点酸：“谢谢妈！我明天就问陈老师。”

挂了电话，他想起陈老师可能还在办公室，就推着自行车往学校走。回到教学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陈老师正在批改作业。

“陈老师，”他敲了敲门，“我想跟您说一下，我妈妈同意我住宿了，想问问需要办什么手续。”

陈老师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好啊，住宿申请表我这里有，你明天来拿，填好后让家长签字，再交回来就行。”

“谢谢陈老师。”陆临川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骑着自行车往家走，风好像都比平时温柔。到家时，妈妈还没回来。他放下书包，走到客厅的钢琴前。这架钢琴是爸爸生前给妈妈买的，妈妈没怎么弹，后来他学琴，就一直用着。

他掀开琴盖，手指放在琴键上，想了想，弹起了《夜典》。熟悉的旋律在客厅里散开，手指碰到琴键的瞬间，好像能感觉到爸爸以前坐在旁边听他练琴的样子。

弹完一遍，他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又弹了一遍。录音结束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桑晚的聊天框，把录音发了过去。

没过两分钟，桑晚就回复了：“天呐！这是你弹的吗？好好听啊！比我在音乐课本上听到的还温柔，好像能让人静下来！”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陆临川的耳朵有点发烫，心里像被灌满了温水。他回复：“喜欢就好，以后有机会弹给你听。”

放下手机，他走到窗边。外面的天已经暗了，路灯亮了起来，像一串星星。他想起桑晚刚才在走廊里的笑容，想起妈妈同意住宿时的语气，还有爸爸照片里的笑容，觉得今天的风好像都带着暖意。

明天要去拿住宿申请表，还要再帮桑晚看看她错的题。陆临川想着，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这个夏天，好像要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