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
2015年11月的寒潮裹挟着物理竞赛班的粉笔灰，陆临川在花名册上签下原名时，桑晚正用橡皮擦蹭掉他袖口的墨水渍。窗外的梧桐枝桠结着薄霜，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金箔，落在少年脖颈处新换的医用胶布上。
"陆临川同学。"老杨用三角板敲了敲黑板，粉笔灰扑簌簌落在前排女生的刘海上，"解释下你推导中这个反常积分。"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页声。桑晚嗅到他袖口残留的松节油味道，那是上周解剖课留下的印记。陆临川起身时带倒墨水瓶，蓝黑液体顺着课桌纹路蜿蜒成磁场线图，"根据索末菲展开式，这个积分可以转化为......"
他低沉的嗓音像琴弓擦过松香，医用胶布下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虚数轨迹。桑晚注意到他虎口的月牙疤比往日更红，仿佛被某种电磁场激活的旧伤。老杨的三角板突然定格在某个角度，粉笔灰凝成的光柱里，少年袖扣折射的蓝光恰好落在黑板压轴题的位置。
竞赛班的金属桌椅泛着冷光。桑晚的圆珠笔尖悬在第四题，余光瞥见陆临川的草稿纸边缘画满拓扑结构图。窗外的冰棱坠落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林骁，他脖颈的青铜铃铛撞在暖气片上，发出类似矿井深处传来的共振。
"最后二十分钟。"老杨的机械表链哗啦作响。陆临川突然撕下半页草稿纸，蓝宝石吊坠从领口滑出，在阳光里折射出七色光斑。桑晚看见他写下某个希腊字母时，医用胶布边缘渗出血丝，像极了弦理论模型中的开弦端点。
桑晚的笔尖突然凝住——第三题加速度方向竟与上周解剖课上观察的神经电流走向相似。她摸向书包夹层的蓝宝石吊坠，金属棱角刺进掌心，忽然想起父亲实验室墙上那些泛黄的矿井图纸。
阶梯教室的暖气片发出垂死般的嘶鸣。陆临川解开袖扣时，医用胶布下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桑晚的蓝宝石吊坠在试卷上投下菱形光斑，恰巧笼罩着压轴题中关于"矿井轨道电磁制动"的题干。
"假设矿井车质量m=1500kg，初速度v₀=25m/s......"桑晚的笔尖在纸面戳出小坑，突然听见陆临川的钢笔在稿纸上划出尖锐的折线。他的喉结在冷白皮肤下滑动，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傅里叶变换公式上。
老杨的皮鞋声停在陆临川身后。少年苍白的指尖正勾勒出三维坐标系，蓝宝石吊坠随着动作摇晃，将光斑投射到教室后墙的矿石标本柜。桑晚忽然发现那些辉锑矿的晶簇排列，竟与陆临川的磁场线图完全契合。
"用虚功原理......"陆临川低哑的嗓音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桑晚看见他医用胶布下的血管突突跳动，仿佛有微型粒子对撞机在皮下轰鸣。老杨的瞳孔在镜片后收缩成针尖，三角板突然敲在陆临川的推导过程上："这个非线性项怎么处理？"
"考虑制动片摩擦生热导致的电阻变化。"少年扯开新的医用胶布，金属剪刀在阳光下闪出寒光，"矿井轨道湿度78%，与上周解剖课小白鼠的脏器含水率近似。"
桑晚的蓝宝石吊坠突然发烫。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草稿纸上，不知何时被光斑映出未写完的公式——正是三年前母亲在矿井事故前夜演算的方程。
竞赛班的玻璃窗结满冰花，将夕阳折射成破碎的彩虹。陆临川的白衬衫浸透冷汗，医用胶布在脖颈处卷起毛边。桑晚用保温杯贴了贴他手背，雾气在镜片上晕开时，看见他草稿纸背面画着矿井剖面图。
"你用了弦振动模型？"她指着他推导中的本征值问题。蓝宝石吊坠垂落在稿纸上，光斑恰好圈住某个波动方程的解。
陆临川的钢笔尖突然戳破纸面："矿井轨道的斜度参数，和肖邦《革命练习曲》的升降调频率一致。"他扯开第二层医用胶布，露出锁骨处渗血的朱砂痣，"昨晚在琴房验证过。"
老杨抱着保温杯踱过来，枸杞在杯底沉浮如量子涨落："这个解法超越了高中竞赛范畴。"他忽然翻开陆临川的《费曼物理学讲义》，泛黄的扉页上赫然是苏文茵的签名——日期定格在1999年9月17日。
月光将黑板上的洛伦兹力公式染成银白。陆临川的蓝宝石吊坠在讲台灯下投射出矿井立体图，医用胶布在虎口处绷出琴弦般的弧度。桑晚用发圈将草稿纸扎成卷，瞥见窗外掠过夜航机的红灯，像极了父亲实验室的示波器光点。
"最后一道拓展题。"老杨的激光笔点在投影幕上，矿井车的运动轨迹突然与蓝宝石光斑重合，"用非惯性系重新解构。"
陆临川的钢笔突然脱手，在地面滚出傅里叶级数的轨迹。桑晚捡笔时嗅到他后颈的雪松香里混着血腥气，医用胶布下的伤口正在渗出组织液。当她将钢笔递还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矿井茧——与林骁打篮球留下的老茧惊人相似。
"考虑科里奥利力......"陆临川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黑板。桑晚突然在稿纸边缘写下复数解，蓝宝石吊坠的折射光恰好穿透他的推导过程。两人笔尖相触的刹那，教室的日光灯管突然频闪，在墙面投出矿井隧道的光影。
老杨的保温杯重重砸在讲台。枸杞水溅湿了1999年的矿井事故报告，泛潮的纸页上，苏文茵的字迹正在蓝宝石光中显形："当λ=9.17时，时空曲率......"
寒星在夜空中排列成矩阵方程。陆临川将医用胶布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脖颈处的伤口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桑晚的蓝宝石吊坠滑出围巾，在积雪上投出克莱因瓶的光影。
"你早就知道压轴题的背景。"她踩碎路面的薄冰，声响像极了琴键的断奏。
陆临川的球鞋碾过结霜的梧桐叶："上周在档案室，看到你父亲的矿井制动系统专利号。"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狄拉克符号，"和母亲最后那封电报的日期相同。"
便利店自动门叮咚开启，林骁举着关东煮探出头。青铜铃铛在寒风中冻结了声响。夜凉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