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弧中的时光

高中联赛的热身赛上，林骁的远投第三次空心入网时，场边传来熟悉的喊声：“还是老样子，追求那零点一毫米的弧度！”

他回头，陆临川正抱着战术板跑过来，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和三年前那个傍晚一模一样，只是当年的书包换成了现在的战术板。

指尖蹭过球面上磨损的纹路，林骁忽然想起，初二那年他抱着这颗球，在社区球场琢磨的，正是此刻陆临川说的“零点一毫米的弧度”。

那时林骁已经是年级里小有名气的投篮手。

班级赛上他的远投优秀，可他总觉得不够——上次和邻校友谊赛，最后十秒的绝杀远投，球擦着篮筐右侧偏了一点，球队输了一分。从那天起，每天放学他都会绕到社区球场，抱着表哥送的旧篮球加练，不是为了“学会”远投，是为了“练到不会失误”。

那颗球的表皮磨出了细密的纹路，气嘴旁有一道浅痕，是去年打比赛时撞在篮架上磕的。林骁拍球时总喜欢用指腹蹭那道痕，像是在和球确认某种默契。

那天他已经投了快一个小时，前八十个球进了七十二个，可最后几个球总觉得弧度不对——要么太高擦着篮板上沿，要么太低砸在筐沿。他弯腰捡球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这球的旋转，好像差了点劲儿。”

林骁回头，看见个穿同校校服的男生，背着书包，拉链没拉好。男生走到三分线外，盯着篮筐看了两秒：“我叫陆临川，也是初二的，放学路过。看你练得挺认真，要不要打场个人赛？

林骁愣了愣。平时找他打球的人不少，可大多是为了学技巧，像陆临川这样直接要“比试”的，还是第一个。他攥了攥球，指腹又蹭了蹭气嘴旁的痕：“我叫林骁。规则怎么算？”

“轮流投，每人十个，算进球数。我先投？”陆临川接过球，拍了两下，忽然笑了，“你这球手感真不错，比我那只新球软多了——我妈说新球能练力气，结果硬得硌手。”

第一个球，陆临川站定的时候，林骁注意到他的手腕会先往后压半寸，球飞出去时带着明显的旋转，擦着篮网内侧进了。陆临川回头冲他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偷偷练过旋转的！”

林骁挑了挑眉，接过球站定。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球面按出熟悉的印子，手腕发力时特意加了点旋转——球穿过篮网时，“唰”的声音比平时更脆。

“可以啊！”陆临川眼睛亮了，“我刚才还觉得你只会拼准度，没想到旋转也这么稳。”

接下来的几个球，两人的比分咬得死死的。陆临川投进第三个时，林骁的第三个球因为太追求旋转，偏了左半掌；林骁投进第五个时，陆临川的第五个球砸在筐沿上弹了出去。

“你是不是总在投球前捏一下球？”陆临川忽然问。

林骁点头——他习惯在出手前用拇指和食指捏一下球面，确认发力点。

“我也有这习惯！”陆临川笑了，“我爸说这是‘和球沟通’，虽然有点傻，但真的管用。”

到第九个球时，两人都进了七个。最后一个球，轮到林骁投。他站在三分线外，忽然觉得手臂有点酸——不是累的，是因为想投出“完美的弧度”，反而有点紧张。

陆临川没催他，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别想太多，就像你刚才那样，捏一下球，找你那道痕。”

林骁愣了——他没说过球上有痕，陆临川居然看出来了。他低头蹭了蹭气嘴旁的浅痕，深吸一口气，手腕往后压，指尖送球的瞬间，刻意把旋转控制在平时的力度。

球在空中划了道浅弧，带着均匀的旋转，稳稳落进篮网。

“平了！”陆临川跑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过来，很暖，“我还以为你最后一个球会慌，没想到这么稳——比我厉害多了。”

“你也不差，”林骁笑了，“你那旋转，比很多高年级的都好。”

两人坐在场边的石阶上，聊起篮球就停不下来。林骁说自己总在关键时刻差一点，所以才来加练；陆临川说他享受打篮球的快乐。

天色暗下来时，陆临川背着书包要走。

林骁抱着球笑，看着他跑远。那天回家的路上，他拍着球走，每一步都觉得踏实——以前练球时总想着“要更准”，可今天才发现，有人陪着一起琢磨弧度、讨论旋转，比独自练更有劲儿。

后来的日子，社区球场总能看见他们俩的身影。林骁教陆临川控制旋转，陆临川帮林骁分析比赛时的出手时机；中考前填志愿，两人最后一起在“市一中”那栏打了勾。

此刻，热身赛的哨声响起。陆临川拍了拍林骁的背：“该上场了，今天也得让他们看看你的‘零点一毫米弧度’。”

“我来了。”林骁应道

林骁举起球，指尖蹭过那道熟悉的痕，手腕发力时，三年前那个傍晚的球弧忽然和现在重叠——那声“唰”，不仅是球进网的声音，更是两个少年从初二到高中，用篮球串起的时光。

原来有些相遇，从来都不是偶然。就像林骁追求的弧度，陆临川琢磨的旋转，他们的友谊也在一次次传球、一次次讨论里，慢慢练出了最默契的模样。

比赛结束，他们赢了。

“没想到你的篮球技术比之前更厉害，找你替补，是对的。”林骁说。

“当然，体育锻炼有助于学习和身体健康。”

两人闻言都一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