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级

陆临川站在市音乐厅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谱袋边缘。米白色的西装外套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来,他抬头望了眼嵌着“钢琴考级考点”横幅的玻璃门,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下一位,陆临川。”

工作人员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陆临川深吸一口气,提着琴谱袋快步走过去。路过候考区时,几个家长投来打量的目光,他没敢多看,只盯着前方铺着红地毯的地面,脚步放得又轻又稳。

考级教室的门是磨砂玻璃做的,推开门时,木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里面摆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三位考官坐在靠窗的长桌后,中间那位戴金丝眼镜的女考官抬了抬眼:“请坐,先报一下考号和考级级别。”

“考号20230618,报考六级。”陆临川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他将琴谱袋放在墙角,走到钢琴前坐下。琴凳的高度刚好,他双手悬在琴键上方,指尖还带着点没散去的凉意。

“可以开始了。”旁边的男考官推了推眼镜,在记录表上划了一笔。

陆临川闭上眼睛,两秒后再睁开时,眼底的紧张淡了些。第一个曲子是《巴赫初级钢琴曲集》里的选段,他指尖落下,清脆的音符立刻填满了教室。刚开始的几个小节,他的手腕还有点僵,直到弹到连音部分,才慢慢放松下来,身体随着旋律轻轻晃动。

女考官原本垂着眼看资料,听到后半段时,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的手。陆临川的手指很长,指节分明,在黑白琴键上移动时又快又稳,连最难的十六分音符都没出错。

“停。”女考官在他弹完第一首时开口,“接下来弹练习曲,Op.599 No.63。”

陆临川点头,指尖重新落下。这首练习曲他练了整整一个月,连睡觉前都在脑子里过旋律。琴键被按下时发出的厚重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混在一起,他盯着琴键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上桑晚在琴房陪他练习的样子——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笔记本,每次他弹错一个音,就轻轻敲一下本子提醒他。

“这里的力度再弱一点。”男考官突然开口,陆临川手一顿,立刻调整指尖的力度。刚才走神了,差点把抒情段弹成了激昂的调子。他抿了抿唇,额角渗出一点薄汗,视线重新聚焦在琴键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练习曲弹到最后一个小节时,他故意放慢了收尾的速度,让余音在教室里多飘了几秒。放下手时,他偷偷瞄了眼考官的表情,看到最右边的老太太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最后一首,《牧童短笛》。”女考官报出曲目,笔尖在纸上写着什么。

陆临川深吸一口气,双手重新放在琴键上。这首曲子是他最熟的,前奏一出来,他仿佛看到了桑晚上次说的画面——田野里的牧童坐在牛背上,吹着笛子,阳光洒在草地上。指尖随着旋律跳跃,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连眼神都软了些。

中间的复调部分,他弹得格外认真,左手和右手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像两个人在对话。弹到欢快的段落时,他的脚轻轻跟着打拍子,身体也晃得更明显了些。考官们没再说话,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钢琴声交织在一起。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陆临川的手还悬在琴键上,直到余音彻底消失,才慢慢收回手。他站起身,对着三位考官微微鞠躬:“谢谢老师。”

女考官放下笔,抬头看着他,眼底带着点笑意:“你弹得很有感情,尤其是《牧童短笛》,把那种轻松的感觉表现出来了。”

陆临川的耳朵有点红,双手不自觉地背在身后,指尖还在轻轻颤抖。

男考官拿起记录表,看了眼另外两位考官,点头道:“通过了,六级证书后续会寄到你填的地址。”

听到“通过了”三个字,陆临川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原本紧绷的肩膀垮下来,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他拿起墙角的琴谱袋,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不少。推开门走出教室时,走廊里的阳光刚好照在他身上,他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给桑晚发消息——“我过了!六级!”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手机震了一下,桑晚的回复立刻弹了出来:“我就知道你可以!晚上请你吃庆祝蛋糕!”

陆临川看着屏幕,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抬头望了眼天空,蓝天白云看得格外清楚,连风里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他握紧手机,转身朝着音乐厅门口走去,脚步又快又稳,仿佛下一秒就能飞到桑晚身边,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她。

候考区的家长们看到他出来,有人小声问:“小伙子,过了吗?”

陆临川停下脚步,笑着点头,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开心:“过了,六级。”

“真棒啊!”旁边的阿姨笑着夸他,陆临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快步走出了音乐厅。

门口的风还是有点凉,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他低头看着手机里桑晚发来的蛋糕图片,指尖轻轻划过屏幕,心里盘算着晚上要跟她说什么——要告诉她,弹《牧童短笛》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描述的画面;要告诉她,听到考官说通过时,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她;还要告诉她,以后要弹更多好听的曲子给她听。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陆临川握紧琴谱袋,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嘴角始终带着笑意。他知道,这张六级证书,不只是对自己努力的肯定,更是他和桑晚之间,又一段温暖回忆的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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