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队

十一月末的寒风卷着梧桐叶扑向篮球场时，林骁正踩着积水倒映的晚霞练习三分球。青铜铃铛在脖颈间叮咚作响，他屈膝跃起的瞬间，校服下摆掀起露出腰间结痂的伤疤。

"第七个。"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看篮球穿过生锈的篮网。球体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弹跳，惊飞了栖息在篮板后的麻雀。暮色将他的影子拉长成歪斜的十字架，最后一粒汗珠坠地时，场边突然响起沉闷的掌声。

"小子，哪个班的？"穿深蓝色运动服的中年男人倚在铁丝网上，指尖转着哨子。林骁认出来人是校篮球队的郑教练——去年带队打进省八强的铁血教头，左眉骨上的疤痕据说是球员时期抢篮板留下的。

"高二七班，林骁。"他故意用脚尖挑起篮球，橙红色球体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郑教练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专业运动员观察弹道轨迹的眼神。

"试试这个。"郑教练突然将三颗篮球依次抛向不同方位。林骁在青铜铃铛的震颤声中跃起，接球、转身、后仰跳投，三道弧线切开暮色，空心入网的脆响惊醒了栖在路灯上的灰鸽。

"手腕发力像弹弓，"郑教练捡起滚到脚边的篮球，"但重心转移太依赖腰腹力量。"他忽然摆出防守姿势，四十岁的人瞬间化作铜墙铁壁，"突破我。"

林骁的球鞋在湿地上发出刹车般的锐响。他假意右突，却在变向时被教练预判了轨迹。青铜铃铛缠上对方的手表链，两人拉扯间球已脱手，在积水里砸碎一池晚霞。

"野路子。"郑教练用脚尖勾起篮球，"但反应速度0.8秒，弹跳摸高2米15——明天放学来体育馆试训。"

试训日：16:30

消毒水味混着橡胶地板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林骁抱着新领的24号球衣站在场边，看主力队员们拉伸肌腱。队长周野正在练习罚球，小臂肌肉随投篮动作隆起，像盘结的老树根。

"菜鸟，捡球去！"控卫张扬把球砸向他脚边。林骁接住反弹的篮球，青铜铃铛撞在篮架立柱上，奏出挑衅的颤音。

郑教练的哨声撕裂空气："三对三，林骁替小前锋。"周野擦身而过时低语："别拖后腿。"

比赛开始的刹那，林骁化作脱笼的豹。他闪过张扬的围堵，青铜铃铛在快攻中摇晃出残影。当对方中锋像山岳般压来时，他突然收势后撤步，篮球在空中划出彩虹弧线——却在即将入网时被周野拍飞。

"太慢了。"队长捡起球冷笑。林骁盯着自己发麻的指尖，发现医用胶布下的旧伤正在渗血。

加训夜：20:15

月光将体育馆的玻璃窗割成菱形囚牢。林骁独自练习变向运球，青铜铃铛随步伐摇晃出孤独的节奏。球鞋摩擦地板的声响惊醒了值班室的猫，绿眼睛在黑暗中忽闪如鬼火。

"手腕要像甩鞭子。"程澈突然出现在看台，沉香手串在铁栏杆上敲出节拍。她将生物笔记摊在膝头，手机电筒照亮林骁错愕的脸："郑教练说你有天赋，但三角函数都搞不定的人，怎么计算投篮角度？"

篮球撞在记分牌上，惊落积年的灰尘。林骁抓起矿泉水猛灌，喉结滚动着不服输的咕咚声："打篮球靠的是手感，又不是解方程！"

"那上周输给三中的比赛，"程澈推了推银丝眼镜，"对方用2-3联防时，为什么你们命中率下降37%？"她的圆珠笔尖戳中笔记上的抛物线函数，"这是最佳出手角度。"

寒潮来袭的清晨，林骁在更衣室贴上新的医用胶布。周野扔给他印着"24"的护腕："今天和实验中学打练习赛。"青铜铃铛被塞进储物柜深处，金属碰撞声淹没在热身的喧嚣里。

第三节比分胶着时，林骁被派上场。实验中学的王牌后卫像蛇一样缠上来，他嗅到对方护腕里的中药膏味道。当倒计时牌亮起最后十秒，郑教练比出战术手势——是周野最擅长的底线跳投。

林骁突然鬼使神差地跑向三分线外。周野的传球带着怒意破空而来，他接球的瞬间屈膝跃起，程澈夜训时画的抛物线在脑海闪现。篮球穿过篮网的声响像剪刀裁开绸缎，记分牌翻动的刹那，他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生锈齿轮般的咔嗒声。

"乱来！"周野揪住他的衣领。林骁的医用胶布被扯落，腰间的旧伤在暖气里泛着珍珠母的光泽。郑教练的哨声及时切开对峙："下月省联赛，你当得分后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