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街

暮色像融化的太妃糖，黏糊糊地裹住整条长街。程澈将青玉簪换成檀木发圈，乌发松松挽在脑后，月白亚麻衬衫被晚风吹起涟漪，腕间沉香手串随着脚步轻晃，惊动了奶茶店门口打盹的三花猫。

"澈姐！章鱼小丸子要凉了！"林骁举着竹签从人群里钻出来，青铜铃铛在夕阳里甩出细碎的金星。他卫衣下摆沾着照烧酱，活像只偷吃成功的金毛犬。陆临川慢悠悠跟在后面，冷灰卫衣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拎着的柠檬茶杯壁凝满水珠，雾气在他睫毛上结出细小的银河。

桑晚蹲在手工饰品摊前挑耳坠，霓虹灯牌将蓝宝石耳钉映成深海漩涡。程澈俯身替她扶正歪斜的贝雷帽，沉香尾调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雾霾蓝流苏配银链，衬你新染的发梢。"

炊烟卷着蒜香漫过拐角，林骁突然从炸串摊后探出头："赌十块钱，老陆分不清甘梅粉和辣椒面！"话音未落，陆临川正用木签戳着关东煮里的昆布研究纹理，侧脸被蒸腾的热气虚化，像张过度曝光的胶片。

"试试新品。"程澈将插好吸管的杨枝甘露递来，塑料杯突然映出对面奶茶店的荧光招牌——"春日宴"三个字明灭闪烁，恰是她上周在书法社写的pop字体。

林骁蹲在糖画摊前当临时模特，青铜铃铛系在转盘指针上叮咚作响。"小伙子俊，多送你朵玫瑰。"摊主舀起琥珀色糖浆，他龇牙咧嘴举着逐渐凝固的糖花，转身撞翻了陆临川刚买的芋泥麻薯。

"星盘显示今日忌冲动。"陆临川慢条斯理地拍掉卫衣上的椰蓉，指尖忽然点上林骁鼻尖的糖渍，"火星入庙，该用薄荷冰沙降降温。"

桑晚在拍立得摊位前笑出泪花，发间茉莉香混进程澈的帆布包。摄影师把即显照片塞进她手里："妹妹眼里有星星。"程澈扫码多付二十元，付款成功的提示音惊醒了林骁手腕上沉睡的电子表。

晚风送来烤苕皮的焦香，四人挤在梧桐树下的塑料桌旁。程澈从帆布袋取出酒精湿巾，挨个擦拭油腻的桌沿。"陆同学当心烫。"她把温好的红豆汤推给对面，瓷勺柄上刻着书法社活动的纪念日期。

林骁叼着烤肠签学乌鸦叫，被程澈用竹筷轻敲手背："食不语。"他吐着舌头去够桑晚的拍立得，青铜铃铛突然脱扣掉进冰粉碗，溅起的红糖水正巧落在陆临川正在记录的植物图鉴上。

"有趣。"陆临川望着晕开的水痕挑眉，钢笔就着糖渍勾出株开花仙人掌，"今夜有雨。"远天适时滚过闷雷，程澈从包里抽出折叠伞分给众人，伞面印着桑晚去年画的校园猫群像。

雨点砸在遮阳棚上敲起架子鼓，四人缩在关东煮摊的布帘后。老板娘往汤锅里丢了把魔芋结，蒸汽朦胧了程澈的珍珠耳钉。"学生们尝尝这个。"她舀出浮着木鱼花的汤头，桑晚腕间的蓝宝石突然折射出十年前某个相似的雨夜——母亲也曾在这里躲雨，发梢沾着同样的柴鱼香气。

林骁把青铜铃铛系在帘钩上当风铃，转身撞翻辣椒罐。陆临川伸手去扶，程澈的湿巾与桑晚的纸巾同时展开，三双手在暖黄灯泡下叠成错落的影。老板娘笑着往锅里加了份福袋："青春呐，连手忙脚乱都像在跳群舞。"

骤雨初歇时，整条街的霓虹倒映在水洼里。程澈用鲨鱼夹替桑晚挽发，摘下朵塑料樱花别在她耳后。林骁蹲在檐下逗弄流浪橘猫，青铜铃铛在猫项圈上晃出电子音效。陆临川倚着灯柱翻看湿漉漉的图鉴，手机闪光灯惊醒了眠在广告牌后的白鸽，振翅时抖落的绒羽落进程澈的拿铁杯，化作奶泡上的拉花。

末班地铁呼啸而过时，桑晚口袋里的拍立得突然显影。四人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看照片，雨后的霓虹光晕里浮着四个朦胧的笑脸——程澈的檀木发圈化成星轨，林骁的铃铛碎成光点，陆临川的钢笔晕染成银河，桑晚的蓝宝石坠子凝成照片角落的拍摄日期：2015/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