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天使,地下洞天

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妇人正低头补衣服,针线在粗布上穿梭,针脚歪歪扭扭,手指被针扎破了,也只是随便抹了把血,继续缝补。

老妇人从干草堆里翻出一块硬邦邦的饼,递到林清砚手里:“吃点吧,是用野菜和一点点杂粮磨成粉做的,填肚子。”

饼的表面还沾着些草屑,林清砚捏了捏,硬得像块石头,大概是放了好几天了。

他咬了一口,粗糙的饼渣剌得喉咙发疼,可他却吃得很慢,因为他看到旁边的小女孩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饼。

小女孩穿着件更小的破衣服,露在外面的胳膊细得像根芦柴,冻红的脚趾蜷缩着,上面还有几道没愈合的小伤口。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缝里还沾着点泥土,却没敢上前要,只是咽了口口水,眼神里的渴望藏都藏不住。

林清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紧。

他把饼掰了一半,递到小女孩面前,声音放得很轻:“给你吃。”

小女孩愣了愣,抬头看了看老妇人,老妇人朝她点了点头,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冰凉,碰了碰林清砚的手,然后飞快地接过饼,抱在怀里,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她啃得很仔细,连掉在干草上的碎屑都用指尖沾起来,放进嘴里,生怕浪费了一点。

“这孩子叫阿雅,爹娘前阵子……没了。”

老妇人在林清砚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

“上面的人打仗,到处烧杀,我们逃到这里来,靠河里的鱼、岩壁上的苔藓过活,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林清砚看着阿雅吃饼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的人。补衣服的妇人把最后一针缝好,把衣服套在怀里孩子的身上,孩子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弱的哭腔。

妇人立刻拍着孩子的背,小声哄着:“乖,娘在,不冷了。”

角落里的老人把修补好的陶罐抱在怀里,用袖子擦了擦罐口,眼神望着洞穴顶的裂隙,不知道在盼着什么,也不知道能盼到什么。

这一刻,他懂了什么是“民不聊生”。

不是书本里轻飘飘的四个字,不是他在城堡里看到的奢华与贫瘠的对比,也不是他自己在轮回里经历的生死劫难,是阿雅冻红的脚趾上的伤口,是妇人手上密密麻麻的裂口,是老人怀里那只补了又补的陶罐,是每个人眼神里藏不住的疲惫与麻木,是他们连喝一口清水、吃一块粗饼都要当成毕生奢望的绝望。

他靠在干草堆上,手里还捏着剩下的半块饼,粗糙的饼渣硌着掌心,却让他清醒了些。

之前他满脑子都是怎么逃,怎么找到沈燎,怎么躲开马赫穆德,却从来没想过,在这座城堡之外,在他看不见的地下,还有这么多人在绝境里苦苦挣扎。

沈燎拼尽全力对抗唤神言者,对抗那些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人,是不是就是为了护着这样的人?

马赫穆德到处找他,想夺取他身上的回溯之力,又是不是为了毁掉这份仅存的安稳,让更多人陷入苦难?

洞穴外的地下河还在潺潺流着,水声混着松明子燃烧的“噼啪”声,成了最安静的背景音。

松明子的火光跳动着,把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大忽小,像极了他们飘摇的命运。

林清砚攥紧了手里的饼,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心里那点弥漫了许久的迷茫和颓废,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慢慢散了些。

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在逃。

至少在这里,他看到了哪怕在最深的黑暗里,也还在努力活着的人,他们会把仅有的清水递给陌生人,会把硬邦邦的饼分给孩子,会在岩壁下缝补破衣服,会在火光里小声说着话,像是在给自己,也给彼此攒着点活下去的力气。

轰隆。

远处传来一声更响的坍塌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震耳。

洞穴的岩壁颤了一下,细碎的石屑从顶端落下来,掉进干草堆里,也掉进了松明子的火光里,溅起几点火星。

角落里的阿雅吓得往老妇人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老妇人的衣角,眼睛里满是恐惧。

老妇人立刻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声音虽然发颤,却努力透着安稳:“不怕,不怕,这里结实着呢,塌不了。”

其他的人也抬起头,眼神里闪过慌乱,却没人尖叫,只是默默往洞穴深处挪了挪。

补衣服的妇人把孩子抱得更紧,老人把陶罐抱在怀里,年轻男子则走到洞口,扒着藤蔓往外看,眉头皱得紧紧的。

林清砚也抬头望向洞穴顶的裂隙,那里依旧只有零星的微光漏进来,像绝望里的一点点希望。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的守护印记,这一次,指尖没有触到预想中的冰凉,一枚极淡的暖意从印记中心慢慢扩散开来,像一粒火星落在雪地里,虽然微弱,却清晰地烫了他的指尖一下。

草木清香还没在鼻尖散尽,后颈就先触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那不是风的冷,是某种生物翅膀扇动时带起的、裹着黑油腥气的风。

林清砚刚迈出地道口,脚踝就被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踉跄着被拽回藤蔓阴影里,鼻尖撞进一股混合着汗味、泥土味和淡淡铜锈的气息里。

“别出声!”拽他的是个中年男人,满脸黑灰遮不住眼角的细纹,指节上结着厚厚的老茧,掌心还沾着干涸的暗红血痕。

男人另一只手紧紧护着个缩在怀里的孩子,孩子约莫四五岁,脸埋在男人破烂的粗布衣里,只露出半只沾满灰尘的小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呼吸轻得像怕被人听见。

不远处还有三四个人,都是衣衫褴褛的模样,有个老妇人怀里揣着个布包,布角露出半块干硬的麦饼,看见林清砚时,只是飞快地眨了眨眼,嘴唇哆嗦着没敢说话。

远处的树林突然静了下来,连虫鸣都消失了。

下一秒,骨翼扇动的“哗啦”声刺破空气,假阿兹的身影从树梢后缓缓浮出来。

它背生的骨翼泛着幽蓝火光,每一片骨节上都缠着发黑的肌腱,扇动时带起的风里混着焦糊味,吹得地面的落叶打着旋儿发黑。空洞的眼窝淌着粘稠的黑油,滴在草地上,很快就把青草灼出一个个小洞。

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伪天使更显畸形:有个生着蝙蝠般的膜翼,膜翼上布满孔洞,爪尖嵌着碎骨,每走一步都要往地上滴几滴黄绿色黏液;还有个披着褪色的白羽,羽毛下爬满蛛网般的黑纹,手里握着的银质长矛锈迹斑斑,矛尖滴着的黏液落在石头上,“滋啦”一声就蚀出个小坑。

它们低空掠过树梢,骨翼扫过的地方,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连树皮都裂开细小的纹路。

林清砚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下意识摸向心口的守护印记。

那里静得像块凉玉,没有半分暖意。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一道银辉从黑云里直直坠下,落地时化作半透明的玄铁身影,正是沈燎的七星剑分身。

分身周身萦绕着细碎的雷光,右手握住凭空显现的七星剑,剑身泛着凛冽的寒光,剑脊上的符文随着呼吸般的节奏明暗。

它抬眼看向假阿兹,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滚出这里。”

伪天使们立刻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声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耳朵,震得林清砚耳膜发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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